心的距離
在一段時間內,我和于藤都陷在情愛的溝壑里無法自拔。背德的疼痛與綿長的恨意都不再重要,欲望傾瀉的雨夜之中只是兩具rou體的狂歡:向你索取或由我給予,沉淪下去,無關其他。 這股燙意來得遠比熱病激烈,卻也比熱病更加短暫。 “你明天不上學嗎?” 我的困意在做了那些事后減了大半,在床邊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煙吸了一會兒后,向正側躺著端詳了我大半天不放的于藤睨去。 床頭的臺燈灑下一點燁熠的亮光,將她的半張臉映得昏黃,另外半張籠在暗沉的陰郁里。即使沒有別的情緒浮現,但她的眉眼間天生就帶有一種使人溫暖的柔和,所以我從不害怕和她對視。 于藤往往都是目光相對的發起者,卻永遠會在我迎合她時瞬間收回。 她從不解釋究竟是我生來冷淡的眼神讓她驚惶,還是她自己的心事作祟著無法向我真誠,所以總是刻意地回避我,唯恐我看出她那點明晃晃的小心思。 “明天周六?!?/br> 她的聲音很平靜,話音未落就突然摸上我撐在床單上的手,一只一只指頭玩弄起來。 “啊…對,”我遲鈍地記起明天的確是休息的日子,但不包括我,“上起班來光記著自己的排班了?!?/br> “jiejie在上班了?” “也不完全算吧…就是太無聊做的兼職。在便利店?!?/br> 我很快轉移話題,不再在扯皮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問起于藤的事情來:“現在你在那個藝高上學嗎?還是接著在中學讀書?” “美國那邊教的不太一樣,于鐘訟…就是我爸,想讓我專攻金融方面然后繼承他公司。但我實在沒多大興趣,學得七零八落的?;貋砗缶透簧蠂鴥戎袑W的課程了,所以讀了藝高?!?/br> “不過我一直都對舞蹈很感興趣,目前主要在學芭蕾。學精一門項目,總比學了很多項目可都一知半解的好,對吧?”她的嘴角笑意尚在,卻不達眼底。 “芭蕾的話,國外會教得更好吧?你干嘛回國?!蔽抑北嘉蚁胫赖氖碌闹黝}:于藤為什么回國了?而且,恐怕有一段較長的時日了,我居然什么都還不知道。 于藤又沉默了。 每次當我提到這個問題時,她都會習慣性地像這樣緘默一陣。直接回答我不行嗎?無論如何,給我個痛快,不要再吊人胃口了。 她低垂起睫毛,眉間升起些拒人千里的冷調,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我一跳。 “發生了點事。目前的話,還是呆在國內更好一些?!?/br> 緊接著,她清澈的目光急遽黯然下來,跟蓋了層灰似的,冷很快被淡淡的憂傷替代。 我終于知道她為什么那樣了??磥硎俏译[約戳到了她的痛楚,恰好這件事她也沒打算跟我說。 而我為了滿足自己的窺探欲,非要執著于將自己關于她未知的經歷全然透徹。在某些時刻,勢必會牽扯出她藏著不愿向人露出的傷口。 就算我們有著再親密無間的關系(雖然并不存在),也該給對方留下些透氣的空隙然后存放秘密,直到自愿把它交出。那才會讓雙方的情意上升,一味的逼迫只會適得其反,導致一些令人痛心的隔閡。 我早該明白的,從第一次問那會兒?,F在還不是我能知道的時候。盡管我還可以再試著逼問幾下于藤,然后清楚她對我的底線在哪,我是否能再越界一些。 可我沒有那么做。我的良心還是會痛的,畢竟她再堅強,對我再縱容,仍然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 我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迫切地想說點別的事情來過渡:“對了。你沒去美國之前…是不是還跟別的人談過?” 說出口才猛然醒悟,自己好像又問些不該問的事了??涩F實不是游戲,一旦說出口的事就無法再重新選擇。 可這次她沒有再做些讓我難為情的表現,反而平靜得毫無波瀾,沒有隱瞞地回答我:“談了?!?/br> 意料之中的兩個字落在了我的耳中。明明是早就想到的結果,可為什么從對方口中得知時就變了味道呢? 我在床旁的煙灰缸里抖了抖灰,強裝鎮定,“男的女的?” 因為母親的緣故,我從小就認為男性普遍都是齷齪的存在,對他們的親密行為帶著一種深嵌入骨子里的排斥。那種感覺,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如我對于藤般的“討厭”了,那是打心底的恐懼。 對我來說,如果被男性簇擁著將會是一生中最大的悲劇。 而于藤固然就是那樣的人。 因為從小就長得漂亮突出的緣故,她走在哪里都是月亮一樣的角色,被許多自然吸引而來的星星裹挾著,而其中恰好大多數就是男性。 我最怕的就是她被男的給騙到手了。女性的話,怎樣都會好些,不像男性擁有天生的令人作嘔的劣根性。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顧慮,她忍俊不禁地失笑一聲,“女的?!?/br> “jiejie怎么一副很擔心我的樣子?怕我被男的欺騙嗎?” 我試著壓下內心無端生起的煩躁,“如果你說是男人的話,我想我一定會馬上就毫不留情地掐死你?!?/br> “不會的,”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我壓在她脖子上的手拉著貼上她的側臉親了親,“而且,她的話,是jiejie認識的人?!?/br> 認識的人?我想了一下。我早就在別人嘴里聽說過于藤在外人面前的性子,話少又冷淡,對什么都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跟我印象里是截然不同的。 縱然她是和小時候有了變化,我不主動就像個悶棍;而我主動的話,她也仍然是熱情的。 然后,那就這導致即使有很多人都仰慕著于藤,可也僅僅止于仰慕,真正能站在她身邊的人不多。 我記起她之前有帶回過一個女生來家里玩。 “程…那個叫程什么來著的女孩嗎?”我皺了皺眉,于藤給我介紹過她的名字,可我印象不深,臉也很模糊了。 “對,就是程頤然。jiejie好聰明?!?/br> “…就那么幾個人?!蔽矣悬c無語于藤對我莫名其妙的夸贊,忍不住吐槽一句。 于藤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我不想把這件事瞞著jiejie。那么,jiejie想知道我為什么跟她在一起嗎?” 我掐了下她的臉,“你想說就說,沒必要問我?!?/br> 聽別人賣關子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了。不過,賣關子的換做是自己的話,就有不同的想法了。 于藤無所謂地講起了她和程頤然的事。 她說,她和程頤然是同班同學,本來是沒什么接觸的,直到初二的時候意外成了前后桌,程頤然就開始主動討好她。 如果是男生這么做的話,她一定第一時間就會毫無余地地回拒,而女生的示好基本能回應就回應,還想不到對方喜歡自己的那方面上。后來誤打誤撞地兩人就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正是那會兒,于藤有段時間隱約察覺到了自己對我萌發著的別樣的情感,而恰好這時在她迷茫的時候,程頤然跟她表白了,于藤就答應了,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投入另一段感情來放棄對我的念頭。 我猜后果肯定是失敗了。成功了的話,就不會在離開之前帶著必輸的心緒對我提出那個事情的吧? 果然如此。于藤說,她跟程頤然除了zuoai其余的情侶間能做的事都做了。沒zuoai的原因,就是在那之前對方主動提了分手,理由是程頤然認為于藤在把自己當某人的替身對待,感受不到于藤對自己的真心,越跟她多些接觸就越難受。 于藤卻認為自己很無辜,在一起時對方提出的(盡管她的確有自己的心思),分手也還是對方提出的,究竟還要她怎么樣做才滿意。不過她也沒去挽回過對方,之后兩人就徹底鬧掰,分道揚鑣了。 聽完這些,我沒多大感觸,反倒覺得有點好笑。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把什么都當作想當然的事情。 可于藤很明顯在講完后就露出了些對此事的余怒,看樣子還想著我會安慰她兩句。我安慰什么?安慰她有病但還是心地善良地放過了無辜的受害者么? 煙快燃燒殆盡了,我撳滅了煙蒂丟進煙灰缸里,正好也有點困了,搪塞她:“行了,乖,睡覺吧?!?/br> 還好明天依然是晚班,不然我肯定要罵于藤麻煩精打擾我的美夢了。因為,不睡滿八個小時的話,我的一整天都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