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關注他，我墊著腳尖張望。朝調酒吧臺走去，瞟了琳瑯滿目的酒品，差點被閃瞎了眼睛，頭皮一陣發麻，要是硬把這些酒像塞到腦里，我的醫學專有名詞還有空間嗎……

    下意識揉揉腦袋瓜，爭氣點。

    擦得晶亮的大理石桌面，隱隱反射出我清麗稚氣的臉龐，眉眼間有幾分不熟悉的不安和侷促。

    指甲整齊乾凈的手指輕敲打桌面，很有規律節奏，拉走忙碌沖泡咖啡的馬尾女生的注意，古巴咖啡豆的濃香飄散，她走近的身上也帶著調酒的香氣，恣意相混。

    「你好，是不是有在徵吧臺的飲調師？」嗓音清淡內斂，墨色的眼瞳望進女生趣味的探究里。

    她輕松揚了語氣，說：「是在應徵沒錯，可是，至少要滿十八歲?！?/br>
    ……我無語，又來了。

    于是，默默低頭，乾脆掏出三摺式短夾里的學生證亮在面前。

    女生目瞪口呆，認真比對證件，詫異?！改阏娴拇髮W了？沒有跳級？」又想起什么似的，撫額感嘆?！冈趺从謥韨€y大的，還是醫學系的?！?/br>
    「沒有跳級，我按部就班?！贯t學系怎么了嗎？

    「哪里人？怎么會想要打工？才剛開學呢?！?/br>
    「中部人，剛開學才好找工作?！?/br>
    她將手里的玻璃放回架上?！嘎?、也是，啊、中秋連假你怎么沒回家？」笑起來的模樣很感染人的心情。

    「……不想經?；厝?，浪費車錢?！?/br>
    女生毫不掩飾笑出聲，出奇滿意說：「是哦、好哇，那你今天、就是等下有事情嗎？沒事就馬上來實習吧，怎么樣？」

    就這樣？

    沒有半絲刁難和猶豫或考察？

    我眨了眨懵懵的眼，有點暈呼呼的。

    「呃、你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不是啊，怎么？但是、我可以作主這件事啊，本來就是我提議招聘的，人手當然由我來選啊，我就是看你順眼，看著心情就好?！古瘹馑实牟[著眼睛笑。

    這種百分百主觀的辦法太考驗人的心臟了，這么說我是蒙上了。

    「所以你是這家店的……」

    「這店是我舅舅開的，我高中讀餐飲科系畢業的，所以來撐場面。我現在跟你一樣是大學生，不過大三了?！顾纹さ氖直热?，俐落的馬尾晃了晃。

    我硬是擠出幾個字?！浮贻p有為?！?/br>
    「哈哈哈哈哈，這話我愛聽，你真可愛，你直接進來吧臺內，我跟你大略介紹一下?！?/br>
    搔搔臉，我沒答話。

    「我就這么拐了個傻氣的小女生，心情真美，看什么都順眼?！?/br>
    「……」

    她親切地拉著我的手，一個項目一個項目仔細介紹，極有條理且不含糊，從簡易機器的使用和清洗到普遍幾支酒類的辨識，認真的側臉的昏暗光線中卻是明亮起來。

    不自在地抿了唇，到底是沒有決絕地抽開自己的手，她似有所感的回眸，露出愉快知心的笑容。

    我迅速移開眼光，定格在酒瓶。

    「今天先講比較常會使用到的機器和酒，沒有全部記住也沒關係，慢慢摸就會記得了，就算偶爾失手錯了，他們當下都嗨著呢，保證喝不出來?！骨靶r候的專業被她突來的玩笑毀滅的一點也不剩。

    聽著她輕快微暖的聲息，竟生不起半絲反感，靜靜地也勾了勾嘴角。

    「……好的?！?/br>
    她俏皮眨眨眼?！改悄惆涯阌浀玫膹褪鲆淮?，不是考試，輕松來?！?/br>
    我發現越是光線微弱的地方，光與影的交錯更能描繪一個人的心情。當事人忽略的真心話，都可以在驚鴻一瞥中捕捉。

    深深吸一口氣，依循她的講解順序，我沒有遺漏細節的重復一遍。

    「唔，果然是醫學院的孩子，默背最強?！?/br>
    我咳了聲?！高@聽起來不像稱讚?！?/br>
    「確實不是啊，用腦袋的事我覺得好難，我是靠動作記憶的?！棺隽诵慵ou的動作，她先噴笑。

    她樂天的無厘頭我時常詞窮，幸好，她總有辦法延續話題。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邵零，英文名字是zero，是不是很貼心好記憶的名字啊?！顾⌒〉尿湴梁苁枪鈽s討喜。

    「英文名字？」

    「哦、因為這里雖然是合法酒吧，可招募的大多還是大學生，全部都是在學中，所以啊，要避免有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都是以英文名字相稱的?！?/br>
    「……jasmine?！?/br>
    「咦？我沒記錯的話，jasmine是一種花嘛?！?/br>
    一怔，不明所以，我如實點點頭。

    「沒事沒事，測驗一下我自己的英文能力?！?/br>
    真會被她打敗，思緒無序跳躍、擁有很大的開心情緒。

    邵零淺褐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很八卦口吻的壓低聲音，說：「算你幸運，我們這里有駐點的樂手，不定期會表演，是兩個帥哥呢?！?/br>
    我唇角揚起無奈的笑意，輕輕淺淺。這少女真沒有半個老闆的自覺，對誰都這么無話不談。

    她氣餒地瞅著我清冷的神色，放下捧著臉頰的手，敲敲玻璃桌面。

    「你別不感興趣啊，說起來一個是y大的、一個是z大的，你至少也有可能認得一個吧?！雇嶂X袋，補充一句?！改菢拥母哳佒翟趺凑f絕對是萬中選一了?！?/br>
    「??y大少說也有上千個學生?！?/br>
    「咦耶——不是這么計算的，你想想，驚為天人的臉就不多了吧?！?/br>
    「??好的?！?/br>
    被她的搶白堵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