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平穩行駛在路上，車廂內沉默氣氛涌動。

    安靜至極。

    從始至終，蔣坤只對她說了兩個字。

    “上車?！?/br>
    自此兩人一路無言，誰都沒開口說一句。

    車子停到Tipsy  Bar門口，蔣誠就在門外等著，看見她來，立即迎了上來。

    “韻韻?！?/br>
    他好像沒看到蔣坤似的，徑直看她的雙手，在看到十指空空后，有些失落，“怎么不戴我送你的戒指，我昨晚上期待了一晚上，就等著看你戴上什么樣子呢……”

    周韻側眸看那輛從她面前離開的車輛，一閃而過，男人目視前方，眉眼冷淡，沒有絲毫情緒和溫度。

    她收回視線，平聲道，“不喜歡?！?/br>
    蔣誠愣了一瞬，“那我再給你買新的，等選結婚戒指的時候你親自挑好不好？”

    今天是元旦，何?，摵蛶讉€店員在包餃子，看見周韻進來后，親熱招招手，“快來，我可得給你告個狀?！?/br>
    “怎么了？”

    “就蔣誠，前兩天還說來我哥這上班呢，這兩天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今天突然出現又給我們買了一大堆東西，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賺的錢，都不知道省著點花?！?/br>
    吧臺堆滿了禮袋，都是蔣誠送來的。

    蔣誠笑一聲，“我能耐唄，總不能一直麻煩你們和我小叔，我已經成年了，是個男人，況且都快要結婚，?，摻阋院竽悴荒馨盐耶斝『⒘??！?/br>
    “是是是?！焙蜗，摲笱?。

    “怎么還不信呢？”蔣誠一手攬住周韻的肩頭，“韻韻都收下我的戒指了?！?/br>
    “是嗎？”

    這次何?，撜嬗悬c吃驚了，“那這么說我居然得先吃你們兩個人的席了，哥，阿坤，咱們三個能不能努點力？”

    何希承干笑兩聲，搡她胳膊不讓她說。

    蔣坤停好車從門外走進來，連看都沒往這兒看一眼，臉上沒什么情緒，將車鑰匙丟給何?，?，對方默契接住，慢悠悠打趣道：“你要是給我也丟過來個戒指該多好，我肯定答應你?！?/br>
    蔣坤面無表情，低頭點上根煙，上樓。

    /

    周韻是后來上去的。

    蔣坤不在二樓，在天臺。

    她走到時，他就雙手肘在天臺的欄桿上，一手掐著根煙，雙手隨意交迭，沉默著吐出煙霧。

    周韻從前不覺得他很冷。

    包括她早晨抱著他的時候，她都覺得蔣坤的身上很暖和。

    可現在，就現在現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出了旁人眼中的蔣坤是怎樣的。

    好冷，好淡。

    像是一塊萬年捂不透的寒冰，還未觸碰就已經感受到砭骨的寒意。

    沉默。

    又是沉默。

    空氣中的呼吸像是被擠壓，兩人之間已經被沉默包圍。

    她終于忍不住輕輕開口，對方卻比她先一步開口。

    “多久訂婚?！?/br>
    周韻沉默幾秒，“回阜城以后?！?/br>
    “多久?！?/br>
    他又重復一遍。

    周韻坦白，“一個月左右?！?/br>
    “那我呢？”

    “什么？”

    “那我，你打算怎么辦?！笔Y坤聲線毫無情緒，“還有做你情人的資格么?！?/br>
    情人。

    這是他們的關系第一次從口中被提起。

    多么令人難堪，多么令人抵觸。

    “沒有，不是?！敝茼崜u頭，“我從沒想過把你當做是情——”

    “可我已經是?！笔Y坤打斷。

    短暫安靜過后，何?，撋狭岁柵_，看見兩人在這里，她敲敲發銹的鐵門，“阿坤，下來，有點事找你?！?/br>
    男人碾滅了煙，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何?，撘部戳怂谎?，隨后跟著下了樓。

    唯獨周韻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背靠著欄桿，腦袋里不?；叵胫鴦偛攀Y坤的那幾句話，從蔣坤留下的煙盒里抽出根煙點上。

    她許久都沒抽煙了。

    周韻不是個有煙癮的，偶爾煩躁，或者緊張時才會借助這種東西來壓下情緒。

    依稀記得上一次，是在酒吧見到蔣坤時，她對他意圖不軌，有些緊張，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后才鼓足勇氣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

    但現在呢？

    算什么。

    煩躁。

    不安。

    惶恐。

    她到底在惶恐什么？

    事態不是已然在按照她的希冀的進程發展，甚至比她預期的還要再早嗎？

    腦海中似是有交響樂的前奏，急促鼓點低沉而又緩慢的逐漸迭升，擾得周韻頭更疼了。

    不等她有多余思考的時間，樓下忽然鬧出很大動靜，周韻指尖的煙輕微顫了一下，鋼琴鍵一個輕音，她迅速將煙碾滅，從樓梯下去。

    剛下到二樓中間，從窗戶的位置看到一個女孩被兩個魁梧男人拖著拉出去，女孩聲音有些尖銳，哭著撕心裂肺道：“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怎么可以……”

    周圍人都以為是喝多了酒鬧事，均在看戲，卻沒有一個上前的。

    她收回視線，剛下了一步臺階，被迎面跑上來的蔣誠抱了個滿懷。

    “……韻韻、韻韻……”少年滿臉是血，臉上幾道血痕和青紫，哭聲顫抖，幾乎是直接倒在她身上的，“我疼……好疼……”

    周韻根本沒防備，被他壓著險些摔在地上，扶著欄桿才將將站穩。

    她看清他臉上的血跡后，眉梢擰緊，“你……”

    話音未落，二樓的包廂被從里側推開了門。

    蔣坤走出來。

    他不知何時脫了外套，身上只剩下一件深灰色襯衫，強勁有力的右臂此刻一道幾厘米的血痕，很深，幾乎快要見骨，此刻仍流著殷紅的血，浸濕了大半邊袖管，他冷淡的眉眼鋒銳，向她的方向直射過來。

    他們就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對視。

    血滴滴答答順著手臂流下來，急促砸在地上。

    像是什么交響樂的高潮頻率。

    最后，戛然而止。

    心跳停滯，周韻看著眼前這一幕，手腳冰涼。

    “阿坤！”何?，搹暮竺骟@慌失措抱著西裝跑出來，陪著何希承把他扶下去，“快帶他先去止血！快！”

    蔣坤目光落在蔣誠摟在她腰上的手，緘默不語，手輕微避開何?，摰臄v扶，下樓離開。

    “韻韻……韻韻……”

    周韻想推他根本推不開，懷中的少年依舊在顫抖。

    “給你三秒冷靜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