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情緒
孫慕施不是個心里藏得住事的人。晚自習結束后,跟著許靜去往公交車站的路上,差點把她的背盯出一個窟窿。 夜已深,路上行人不多,車站站牌下只有空蕩蕩的長椅。過路的車輛呼嘯著,車燈將許靜白色的背心照得忽明忽暗。 她當然也感受到身后那人不同于以往的氣息,回過頭看著他憤郁的眼神,疑惑問:“你怎么了?” 痛快地說出來,和深沉地按兵不動之間,孫慕施只猶豫了零點一秒,選擇了前者,低沉發問:“你是不是背著我交男朋友了?” “……沒有?!痹S靜無語,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孫慕施不依不饒地逼近她,令她不得不背靠上站臺的柱子:“那你是有了曖昧的發展對象?” “也沒有?!痹S靜蹙著眉,把白皙細膩的手抵在他溫熱的胸口。 孫慕施也覺得不大可能。許靜拒絕他的理由是要專注在學習上,那就應該不會分心去談戀愛。她有時心思深了點,但也不是會說一套做一套來吊著人那種女孩。 可他心里仍不太舒服,因為感覺跟許靜的距離遠了。過去最親密的時候,她赤裸裸地窩在他懷里,溫言細語地聊著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時他連她家樓下那個小孩死活學不會乘除這一章節,每晚做作業時被他媽打得鬼哭狼嚎都知道。 現在許靜的生活中卻多了很多他不了解,無法參與的空白,甚至是他著急想要窺視,卻一無所知的秘密。 “那你這幾天跟陳飛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你缺席兩次晚自習干什么去了?” “反正不是做違法犯罪的事?!?/br> 又是她慣常使用的招數,“回答了也等于沒回答”的語言藝術大法。孫慕施卻不想那么容易就被敷衍過去,有點急了:“那你告訴我!” 男性清新雄厚的氣息緊緊包圍著許靜,一種咄咄逼人的威壓感,她有些透不上氣:“我只是拜托他幫我一個忙?!?/br> “什么忙?”他緊接著追問。 許靜又閉口不言了?!澳愎丰剃爢?,這么好打聽!”她手肘一彎,卯足勁兒推開他。 她決不會說拜托陳飛是為了讓他幫忙安排家教的兼職。也特意囑咐過陳飛,這件事情不要讓孫慕施知道。 倒不是故意折磨這傻子的好奇心。只是關于金錢,兩人的觀念和認知天差地別。他要是知道她花好幾個星期做家教工作,只為掙那幾千塊錢,一定會覺得匪夷所思。 接著一定會問,“你要錢來干嘛,想買什么我幫你買”。 那個東西,她卻只想花自己的錢買。因為是送給他的。 孫慕施丟了手表后失落的表情,許靜一直忘不了。那塊表是他外公送的生日禮物,他明顯很喜歡所以常常戴著。 雖然在警察局備了案,但許靜知道,那塊表不僅再也找不回來,而且已經粉身碎骨。 所以她心里有了一道過不去的坎,想要做點什么補償孫慕施,讓自己好受點。 周末也惦記著這件事,鬼使神差地跑去了商場,在一間輕奢品牌的旗艦店看見一塊很適合他的手表,標價一萬出頭。 她很失望,這個價格打死她也買不起,或者買了之后就得餓三個月的肚子。柜臺的小jiejie大概是看她目光一直流連不去,悄悄告訴她,這塊表會在平安夜當天搞活動打對折。 “僅限當天哦!”小jiejie強調。 這句話就像在禿驢腦袋前面栓了一根胡蘿卜,要是沒希望就算了,偏偏給你一個希望。許靜暗自一盤算,決定無論如何要把它買下來。 雖然它跟孫慕施原本的那塊表價值差得很遠,但已經是許靜能力范圍內的極限?;蛟S偏得要這樣,她才能在想起孫慕施丟表的表情時心里不那么揪著疼。 然而兼職賺錢來買表這事兒,直到把手表買到手之前都不能讓孫慕施知道。因為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阻止她花錢,說什么有你的心意就足夠了,要么自己搶先買下來,當成她的名義送的。 那樣就沒意義了。 說白了,用一塊輕奢表去賠償孫慕施的高級定制表,這事聽起來像一場行為藝術,或是一場形式表演。孫慕施會為她的心意感動,但不一定能夠理解她非要做成這件事的堅持。 所以,她淡淡轉過身,面朝馬路上的車流,只說,“總之跟你沒有什么關系?!?/br> 孫慕施望著她潔白清冷的側臉,一開一合的紅唇,心臟一陣陣發緊,像有一朵小火炙烤著。這一刻他切實感受到她很遠,遠得轉身90度,他就再也摸不到。 即使下決心給她時間和空間去追尋她所認為重要的東西,而他在身后默默追逐。然而今晚聽說她可能有男朋友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就算隔三岔五地來見她,心里的思念依然泛濫得可怕。 就在眼前的人,也有一種霧里看花的虛幻感。 他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強勢地轉過來,低頭去親那一張紅潤潤的唇。然而剛碰上就被推開,被她一雙惱怒的大眼睛瞪著:“干什么呀,大馬路上!” 親也親不得了。他扯了一下嘴角,有些悲哀地問:“親親臉也不行嗎?” 你幾歲!怎么像個幼稚園小孩一樣撒嬌?許靜被他這沒頭沒尾的行為惹惱,不悅地說:“不行!” 公交車還沒來,夜風吹拂著,有點冷。孫慕施想起陳飛信誓旦旦說的,許靜平安夜要跟某個人一起過的事,低下頭面無表情地問:“平安夜那天有約嗎,能不能出來見個面?” 平安夜?許靜想著,買了的手表反正也要找機會送給他,就說:“晚上可以?!?/br> 孫慕施心里一咯噔,為什么是晚上,你白天要去干嘛,真的要跟某個人約會嗎?他鉆進了牛角尖,咬牙說道:“晚上我有事,白天出來吧?!?/br> 白天計劃去買手表,平安夜的商場人一定很多,遇到擁堵排隊這種情形,不知道要幾時才能完事。許靜心里沒把握,便說:“那就算了吧,白天我也有事?!?/br> “有什么事?”孫慕施望著她,急促地問。 “說了跟你沒關系!”許靜語氣也不是太好。這人到底怎么了,今晚一系列行為都不太正常。要不是對他的性別有深刻體察,真覺得他是月經不調。 車來了,她走到車廂中部坐下,胸口氣郁,甚至不愿意看車窗外那張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