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跟蹤狂
奶奶面前,許靜沒有表現出異常,陪她聊天、散步、吃飯,乖巧地笑著,卻始終覺得有一束視線,從陰暗的角落里射出,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種感覺在坐上回程的地鐵時放大到了頂端。她隱約察覺到一個人,藏在擁擠的人潮中,默默跟著她。 她說不出是誰,甚至說不出具體的方向,這是一種神經繃緊后迸發的直覺。地鐵還有二十來分鐘到站,她只猶豫了一分鐘,給孫慕施發消息:“好像有人跟蹤我?!?/br> 他秒回:“你在哪兒?”跟著三個驚嘆號。 不知為什么,看到他這么粗莽外放的舉止,許靜緊張的情緒松弛了一點,反而有些無奈。 “地鐵上。但我只是感覺?!?/br> “我去接你,你在哪一站下車?” 許靜把站名發過去。他叮囑:“我大概十分鐘到。如果你到站了我還沒到,先別急著出站?!?/br> 所幸離目標站還有兩三站的時候,孫慕施發來消息說已經到了。許靜的心安妥了些。出站時,他卻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你別走那一條大路,從三號站口沿著那條很長的地下通道出來?!痹S靜疑惑,那條通道不僅很偏,而且根本沒人走??! “為什么?”他回答:“打字說不清楚,你走就是了?!?/br> 許靜腦袋微微向后偏了一下,那種被跟蹤的感覺還在。沒辦法,只能懸著心,按照孫慕施的指示行動。 她脫離了人群,緊緊抓著背包帶,從出站口長長的樓梯往下進入地下通道。這是一條因為路政施工而臨時搭建出來的通道,光線昏暗,曲折拐彎多,而且基本沒有行人。 許靜抬頭一看,孫慕施也并沒有在通道里。她咬著嘴唇,背后跟著一個人的那種氣息越來越重,仿佛能聽到衣料細微的摩挲聲。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通道很長,越往前走,越像經過一條隧道而進入幽深的地洞。不知是因為過于緊張,還是地勢向下的客觀原因,許靜耳邊的雜音越來越安靜,反而是一陣腳步聲,在身后清晰地回蕩起來。 那陣不緊不慢的腳步,離她大概只有五步遠,似乎只要腿腳往前一邁,伸長了手臂,就能抓住她。 孫慕施,你到底去哪兒了! 許靜覺得相信了這個人的自己真是個大笨豬!眼前的逼仄通道看起來沒有盡頭,她壓抑住急促的呼吸,不露痕跡地加快著腳步。 誰知背后跟隨的腳步一同加快了,與她節奏一致。仿佛主人跟在愛犬身后,任它狂奔慢走,手里總是牽著繩。 許靜心一橫,膝蓋一彎,快速奔跑起來。她知道自己運動神經多么不發達,只是想賭一把,能不能在背后的人追上來之前,跑出這一條通道。 果然,跟隨的人隨之跑了起來。 腳步迅疾而沉重,離許靜越來越近。許靜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慌,然而除了往前跑別無他法。突然,前面閃出一道人影,高高地舉起了手里一根粗粗的棍子。 許靜嚇得叫出聲,閉上了眼睛。那道高大的身影卻直接略過她,將手中“武器”往她身后那個人揮舞過去。那人猝不及防,“綁”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聽聲音,摔得不是一般的疼。 許靜回頭一看,閃出來的那個人原來是孫慕施,他穿著灰色的運動服,戴鴨舌帽,手里拿著一根棒球棍。 他顛了下棒子,得意地一笑:“碰巧在外面打棒球,正好提來做武器?!弊屧S靜走狹窄偏僻的小路,也是為了使跟蹤狂無所遁形,而他藏身在拐角處盯著,方便偷襲。 兩個人一同往地上那個人看去。 那是一張陌生而稚嫩的臉,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男孩,身高不矮,皮膚很白,眼睛大而澄澈,活脫脫一個俊朗小正太。只不過氣質稍柔弱,這可能是因為體型偏瘦。 他穿一身類似于制服的藍色條紋衣褲,如今皺巴巴地沾滿了灰,身邊散落著一個印著“KG”花型字母的包裝袋。 “你是誰呀,為什么跟蹤我?”許靜看著他的眼睛質詢。 “跟蹤?”男孩睜大眼睛,肩膀由于驚慌而抖動,“我沒有跟蹤??!我在咖啡店打工,正要去送蛋糕的外賣?!彼蓱z兮兮地看向那個掉在地上變了形的袋子。 許靜想起來,這附近確實有一家叫做“凱莉花園”的咖啡店,店鋪標志就是縮寫“KG”造型的字母。這家店距蘭中的后門不遠,所以她常常經過。 那是一家環境高檔,裝潢奢侈的店鋪,不用想也知道消費不起,因此只是留下了印象,從沒進去過。但隔著窗玻璃看見的店員服裝,貌似就是男孩身上這一種款式。 許靜上下打量他兩眼,猶疑地問:“如果你沒有跟蹤我,為什么我跑你也跟著跑呢?” 聽到這個問題,男孩表情變得有些羞怯,眼睛從許靜臉上快速掃過,又垂下去,小聲嘟囔了一句??吹脤O慕施窩火,朝他威脅地舉起了拳頭。 男孩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她的背影跟我一個認識的人很像,想追上去確認一下!” “呵,找那么多借口,就是不承認咯?你是不是還發sao擾短信了,手機拿出來看看?!睂O慕施屈起一條長腿,小流氓一樣拽著人家的領口。 男孩用眼神像許靜求助,她嘆一口氣,按在孫慕施手臂上,示意放手?!八懔?,應該不是他!” “是不是他,手機拿出來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br> “我確認不是他!”為了讓他放手,許靜加重了語氣。 孫慕施眉頭擰得緊緊的,“為什么?” 許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犯難的目光瞄著那男孩的臉:“就是感覺……不太像。他那個眼睛不像是會sao擾人的眼睛?!?/br> 男孩棕色的瞳孔顫了一下,抬頭望著許靜,臉上一分動容的神色,和幾分說不出的復雜。 孫慕施皺了皺鼻子:“你這判斷方式也太玄幻了!”許靜無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就算真的是這個人,有什么好擔心的?我覺得我完全打得過他!” 孫慕施聽了哭笑不得,想了想,伸手把男孩拉起來:“你不是要去送蛋糕嗎?這蛋糕估計也摔壞了,責任算我頭上。我跟著你去,買家要是為難你,我來賠錢?!?/br> “不用……吧?!蓖窬艿揭话?,男孩也意識到這是用來檢測他是否說謊的方式,便吞下了拒絕的話。 他撿起包裝袋,撣掉衣服上的灰。正要往前走,突然轉過身,望著許靜的眼睛認真說:“我叫小威?!?/br> 孫慕施不爽地攔在兩人中間:“你叫什么名字沒有任何人關心!” 出了地下通道,走了大概五分鐘,小威進入一棟居民樓,敲開一戶住戶的門,抱歉地跟出來的買家解釋蛋糕變形的事。說自己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 買家小jiejie大概是看他長得乖巧面善,沒有為難,反倒關心他摔得痛不痛。 樓層下目睹了這一切的孫慕施和許靜對視一眼,算是徹底打消了對他的懷疑??磥泶_實是一場烏龍。 這件事情過后,一個周三的中午,許靜再次接到了那個號碼發來的短信。這次不再是那么神神叨叨。短信上說—— “我在你們學校門口,出來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