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錯劇本的少女
到底有戲還是沒戲? 被硬生生打斷后,孫慕施腦子里傾情告白的行文思路溜了個精光,周身足以沸騰的熱量中,大腦滋滋冒雪花,就像深夜哀鳴的老式電視機——你吼完了倒是給個信號??! 許靜只會面紅耳赤地瞪著他,如同瞪著階級敵人,警惕而防備,仿佛他當著面偷吃了她rou醬米線里面的煎雞蛋。 她沒體會過這種耗費心思排完兵布完陣,一轉臉人家直接把大殺器丟臉上炸開的感覺。 等得越久,孫慕施越感覺氣急敗壞:“你……” “閉嘴!”她這次反應倒挺快。 不能再讓他傻不愣登說出更多炸裂的話,趕緊把人從此是非之地弄出去。這是許靜現在最要緊的想法。 她深呼吸一次:“你餓不餓?” “???”孫慕施肅穆的俊臉歪掉了。 “一直在打球還沒吃晚飯吧?我也沒吃?!痹S靜走上來推他的肩膀,拼命推,“去學校后門的麻辣燙店等我,我收拾好東西就來?!?/br> 被她這么一問,肚子是有點咕咕叫,但這轉折對嗎?孫慕施重心下沉讓她推不動:“你還沒回答我!”當不當他的女朋友,給個準話??! 許靜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我要吃魚排內酯豆腐和廣東小香腸?!?/br> “你……” “去晚了就沒了!” 她一催,孫慕施腦子彎沒轉過來,當真依照著指揮往外走。許靜臉上勾起一抹無可奈何的弧度:“喂,再要兩瓶啤酒?!?/br> “你要喝酒?”許靜點點頭。 孫慕施就這么在一頭霧水中,稀里糊涂地被指派了出去。 許靜平復了一下心情,轉身走到書柜一側,垂眸望著紀悠然縮成一團的背影:“你來找我干什么?”紀悠然身子一顫,抬起頭僵硬地朝她笑了笑。 “也沒什么,只是你轉班之后,還沒來問候過……”聲音有點發虛。 另外就是聽說了她在和孫慕施冷戰,心里放不下,想問問怎么一回事。只是孫慕施中午才說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下午就撞上,怕他覺得自己多事,才一時驚慌地躲了起來。 許靜看著她一張蒼白小臉,已經不像上次試衣間被聽見那樣羞恥得怨天怨地,想懺悔,想就地暈厥,想坐飛船從地球連夜離開。 這一次——最初的尷尬之后,她的心情只覺得荒謬,還有一點點復雜。 這種尷尬是她和孫慕施仿佛一對不甘寂寞的戲精,每次都上趕著在人家歲月靜好的陽光小公主面前表演,搞出一些戲劇性和心理沖擊性兼備的橋段。 特別這次本人在場的情況下,還拉人家作為臺詞中出現的榮譽出演。都什么跟什么??? 而荒謬在于她也不知道如何跟紀悠然解釋這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拿著一本純情校園戀愛指南,走錯了糜爛又咸濕的十八禁劇本。 許靜頗有些破罐破摔地厚著一張嫩臉皮,修煉從周柏晨那里習來的“老子是人渣又怎樣,問題從你自己身上找”的社會老油條氣質。 “那……”正想說“沒事我先走了”,紀悠然慢慢地從書柜和墻壁的夾縫中站起來。她還是體面稚嫩,硬撐著笑容營造無事發生的氛圍。 用一種寒暄的口吻,“奶奶還好嗎,感覺好久沒見過她了?!?/br> 奶奶之前在紀家幫忙了兩周,然而生病是在工作結束后,因此紀悠然并不知道她腦部手術的事情。許靜抿了下唇,輕輕點頭:“她現在還不錯?!?/br> “那就好,”紀悠然彎了彎眼睛,做出開朗的樣子,“對了,我mama和弟弟馬上也要回來了?!?/br> 哦……許靜不知道該怎么回復這種有點自來熟的話題,不著痕跡地咬了下嘴唇,心下其實莫名酸澀:“恭喜你?!?/br> 她拉開儲藏間的門,即將走出去之前,紀悠然終于醞釀出勇氣:“所以你跟孫慕施并不是單純的……那個……,是我誤會了……”她連“性交易”或者“滾床單”這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靜臉皮一抖,緊繃了半天的心理防線因為這一句話而有些潰敗。 因為紀悠然真的很好,一次次跟她強調與孫慕施沒有交往卻始終糾纏不清的自己,怎么那么像一個欺負老實孩子的大壞蛋? 可是我也不知道,一根項鏈就當他隨叫隨到的炮友,真心想退出時,一番驚雷一樣的表白不顧一切地砸上來,我很懵也很棘手…… 許靜低下頭,說出了有違她“各人自掃門前雪”的處事原則的話:“你別喜歡他了吧,那個人真的很麻煩?!弊鍪裁词虑槎紤{心情,另一種意義上的“捉摸不定”。 “我知道啊,”紀悠然委屈地撇了下嘴,“可我控制不住嘛?!?/br> 許靜站在走廊上看云朵后面泛起的霞光,默默走回教室里坐下。發了一會兒呆,她問后座的女孩:“今天的晚自習會有老師來講課嗎?” 女孩搖搖頭:“沒有吧,吳老師說自己做作業就行?!?/br> 許靜沉吟了一下,抓起書包帶背到背上,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 所謂“學校后門的麻辣燙店”在這附近很有名,味道絕佳,每天都高朋滿座。由于是小本經營,并不位于校門正對的大街上,而要稍微拐一下,走進巷子深處,才能看見擺在露天的折迭桌和塑料椅。 下午剛放學之后的一兩個小時是他們家用餐的高峰期,這期間來可能連坐的位置都沒有。一旦過了時間,人沒那么多,但受歡迎的食材也被吃光了。 孫慕施坐在一張塑料椅上,面前是冒著熱氣,紅光油亮的食物。兩個白生生的小碗他面前一個,旁邊座位上一個。為了等許靜來,一筷子也沒動。 兩瓶啤酒開了一瓶,他直接對著嘴喝了一半。 微涼晚風中,已經不像剛才那么羞恥和忐忑?;貞浧鹪S靜的樣子,還有點想笑。 除了床上,是真沒見過感情這么澎湃的她。第一次聽見她差點破音,還有臉色漲紅的樣子,好像一個圓不溜秋的小番薯。 造成了這么一個冰山大學霸情緒激蕩不穩的人——是他!這讓他一貫敞亮的心里有種陰暗的竊喜。那感覺就像商品促銷節付好了定金,有種不管后面誰出價都有優先權的底氣。 整理了一晚上的心里話也挖空了,之前計劃先按兵不動地積累能量條,結果一見到人什么都憋不住。算了,愛咋咋吧,她直接答應了當然好…… 要是不答應,看看問題在哪里,慢慢磨。想起那個深夜她坐在長椅上的身影,孫慕施不理解卻知道,這女孩有她的敏感和深沉,逼不得也急不來。 何況——每天跟她這么磨著磨著,哪怕劍拔弩張的也挺好玩。 他發覺許靜身上的反差感,真的是正正好好長在了他的性癖上。冷酷冷酷的一張小臉,背后不管是嬌嗔、yin亂、暴躁、抓狂……每一種樣子都好可愛。 看不膩呀看不膩! 他望著天上逐漸收斂的橘色霞光,露出一種癡漢和憨傻之間的笑容。導致別桌那幾個偷看他的女生,驚恐地移開了視線。 “你怎么把魚排豆腐和小香腸每樣要了三份?”許靜走過來第一件事,拿起桌邊的菜品單看價格,在一排“1”當中瞄見三個醒目的“3”。 “你不是愛吃嗎?”孫慕施把她要坐的凳子往自己身邊扯了十來厘米。 那也不需要用這么財大氣粗的方式吧。許靜把凳子往回扯了二十來厘米,提前說好,“我只給一份的錢。多的你負責吃掉!” “你請客?”孫慕施意外地問,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沒讓許靜付過錢。 許靜就是這么想的,以她的財力也只能負擔起這種平民美食。她把孫慕施面前開了蓋子的啤酒瓶拿過來,對著吹了一口,辣得小臉緊緊皺著。 孫慕施連忙讓她喝慢點。她慢慢喝了幾口,臉頰淺淺的紅,望著孫慕施,目光突然柔了下來,淺淺地笑。 有戲!孫慕施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