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草莓
唱完一段,葉與歡自覺已經算是還了前頭那個吻,從長凳上站起,走到門邊。 她眼睛看著地板,日光將她的倒影完整地刻在褐色木紋地板上。沒一會,眼前人形的陰影后突然多了一塊,緊接著她便被一個巨大的懷抱包裹。 屬于這人的午后陽光般的氣息籠罩在葉與歡四周,一雙有力的臂膀自她腋下環繞過來,在她身前握住她交迭的雙臂。 陳禹昂的頭從后往前虛虛地靠在她的頭頂上方,因為他頭發剪的很短,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胡茬扎人,除了呼吸聲時重時輕,其余的都對葉與歡沒什么影響,她也就由著對方抱住。 好像過了很久,她拍拍橫在眼前的臂膀,說:“我去下面院子里曬太陽?!?/br> ———— 陳禹昂重新穿上了他來時的那件黑色夾克,拉鏈半開著,亦步亦趨地跟在葉與歡身后,手里捧著出門前路微塞過來的一個圓圓的透明玻璃盆,里面的草莓顆顆鮮紅飽滿,上面還沾著水滴,一下能激起人的食欲。 就像······剛剛那個突如其來的吻結束以后,葉與歡嘴唇的顏色一樣,紅潤得讓人想繼續咬一口。 ······不可以再想了,萬一葉老師只是心血來潮地捉弄他,而不是對他有意思呢······陳禹昂心虛地看了眼,發覺葉與歡已經走出好幾步,忙跟上她的步伐。 前方的女人熟悉地踏上一條掩蓋在樹叢之間,只容一人通行的小路,順著別墅外墻走到房屋后。路的兩旁是一排整齊的綠色灌木,支杈上還殘留著前兩天下雪的痕跡。再往前走,便看見團團錦簇的花圃和兩把長椅繞著一個小巧精致的池塘排布,而靠近后方院墻的位置,在寒松之前,有一架立在花叢中央的秋千。 陳禹昂以為自己猜到了她的想法,自發地加快行走速度,接近秋千——以能夠在葉與歡坐上去之后幫她推秋千。 一邊走,他心里還想:葉老師家的院子可真大,前后院加起來都夠他跑一千米鍛煉了! 然而,實際上——葉與歡只是想坐在池塘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看院墻上露出的一段蔥茸山景,享受一下這美好的下午。 她揮手擦去長椅上余留的白霜和水,不太講究地將外套往下一扯墊住坐下。余光瞅見陳禹昂捧在手里的草莓,伸手去拿,正好接住對方遞上來的一顆。 葉與歡瞇著眼抬起頭,注視著屋后的青山。 也不知道以前在山上挖過坑、種下的種子有沒有發芽。那好像是一顆桃核,她吃干凈以后叫陳宏埋在土里的······在哪個位置來著? 葉與歡完全忽略了身旁跟著她一同坐下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在發呆?;貞洓]有影子,她放棄尋找記憶里的埋藏位置,打算之后去山上新埋一顆樹種試試。 如果換做以前還在魔都的時候,她難得的休息日,一般只有一種放松活動:就是打電話給熟悉的小狗,接他們到家里來陪她玩,順帶舒緩身體,放松下精神。隨著同輩人陸續成家,她在圈子里熟悉的朋友們慢慢沒空與她一起找樂子,去年她最多的樂趣,反而是來自巡回演唱會上和粉絲之間的交流,足以看出她平時生活有多無聊。 到了這鄉下地方,日子反而過得有滋有味起來。 葉與歡想了想接下來的冬天還可以怎么過:除了宅在家里,她還可以去家附近的山上吹風,重走一遍小時候的土路;也可以去找一片結實的冰面,敲一個窟窿釣魚玩。 十一月末的太陽還是暖乎乎的,因為雪基本都已化盡,冷意不算重,就是呼吸間嘴唇有些冷。 葉與歡習慣地伸手去拿盆里的草莓,沒有摸到水果的皮,卻抓在一只暖烘烘的手上。 陳禹昂有些驚喜地看著她,另一只手緩慢地將水果盤移到一邊。 葉與歡瞟了他一眼,心里原本刻意忽略的一點又冒了頭。 這孩子知道陳宏和她少年時有過一段感情的事嗎?要是他知道,卻還這么粘著她,上趕著給人輕薄,一副隨她下手的樣子,可算是有點意思。 掌心里對方的大手持續不斷傳遞來熱乎乎的暖意,葉與歡見對方沒有掙脫,也就一直握著。 見慣風月的情場老手對待一個新鮮人的直球攻擊,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如果這時候她轉頭去看一眼旁邊的高大身影,一定能發現,少男的眼睛里深深蘊藏著愛慕的情愫,已經多到要溢出來了。 往前推到兩人從琴房里走出來開始,陳禹昂的眼神,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 兩人默默牽著,一起看向面前的水池。真仔細看了,葉與歡才發現,水池上早就結一層厚厚的冰,完整地覆蓋在水面上,朦朧不清,壓根看不見魚在哪。 因為誰也沒松手,兩人一直手拉手直到進到大廳內為止。 葉與歡出于禮貌,吃晚飯后派人送陳禹昂回家。 臨出門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少男突然沖上來,重重地抱了一下葉與歡,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滿臉通紅地鉆進了車里。 葉與歡也沒預料到,這孩子走之前還會再抱她一下,保鏢們和助理都還看著呢······被身高一個頭還多些的人擁抱的感受,就是整張臉埋在他的衣服里,松開幾秒以后,鼻尖都殘留著他的洗衣粉味道。 他還偷偷對她耳朵悄聲說話:“發消息給我好不好?”真是可愛的孩子啊······葉與歡想著,要是真這么喜歡她,雖然年紀是比她以為的小了點,也不是不能相處看看。 葉與歡不知不覺笑了起來,又想到他在閣樓里流暢地彈琴唱歌——這孩子的存在對她來說,就像一個充滿驚喜的袋子,抖一抖就會掉落些新鮮的東西。 下周也和他見面吧。 林斐瑜和路微注意到葉與歡臉上未散的笑意,兩人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達成一致。 此時葉與歡沒有意識到,她的想法與剛回家時,已經有了許多變化。 本來在外面工作,全世界飛來飛去忙得腳不著地的時候,她對男子,尤其是鮮嫩可口的青春少男,并不會如此輕易地產生欲望。 也許是因為在自己熟悉的家鄉城市,地點又總是圍繞著自家院子,也許是擺脫那些繁雜的人際關系和應酬的束縛,也許是沒有被人隨意找到家里來影響的壓力,葉與歡之前常年繃緊的神經自從回到嵐城以來,就松弛許多。 就好像一根緊緊張開的皮筋乍一下失去著力點,拉扯的形狀需要花一定的時間復原,葉與歡也漸漸表現出她真正的性格。 其實只要和她呆在同一個空間內一段時間就能發現,與媒體上建立的溫柔淑女形象不同,她本人是一個很隨心所欲的生活狀態,也從來沒有其他同齡人那些“中年人應該穩重踏實、成家立業”的樸素想法。 這一點從她的事業向來不受外界評價干擾也能看出來。作為一個歌手,即使她還能上舞臺兩小時不胸悶,還能站著飚高音,過了四十歲的坎,她各方面生理條件和情況都走上下坡路。不需要外界一再重復類似”葉天后隱退是否為病重征兆“這種唱衰的猜測,她對自己的身體非常了解。 服老,并不意味著就要像認為的“中年人”那般生活。她的隱退,只是短短休息一段時間,說不準過幾年她又想做些什么,還會回到娛樂圈,繼續她的天后工作。 ———————— 葉姐對這只小狗的感情其實有部分是因為他讓她有了年輕時候的感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