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三,二,一
當陳禹昂蘇醒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被人綁在一把椅子上,稍微一動便摩擦得手腕皮膚生疼。 他努力平復自己加速的心跳,回想自己這短暫的人生中,成績雖然不是最好,但是并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啊······他家人口簡單,父親的工作也只是普通文員,綁架他是為什么呢? 直到,他發現這個房間里還有第二個人之前,他還是非??只诺?。 但是,在門外傳來葉與歡的聲音時,他聽到了驟然加重的呼吸。然后那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把自己給摔在地上,將人引進來。 眼前分明是一片漆黑,但是聽到刻在心里的聲音響起,他卻仿佛看到了那人平淡如水的眼睛。 等到真正看見葉與歡人出現在此時,他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被打暈醒來以后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又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以后,他全身上下早已爬滿了無助與后悔。 雖然父親做得不對,但是他也有錯,不應該這么急匆匆地出門,什么都不帶被人抓??;更不應該和父親吵架,害得他們的來往被人這樣詆毀,更不想他和葉與歡的關系以這種狼狽的方式揭露在陌生人面前。 他無法忍受葉與歡被別人這般威脅!反正他本來也只是父親的替代品,如果要犧牲一個,請選擇他這個無用又多余的人吧! 當聽到父親挨揍的聲音和李原的嚎叫以后,他更是無法按捺住內心的痛苦,又急又燥,發狠一般地用力掙扎著,渾然不在乎被磨破的手腕。 似乎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這質量不太好的麻繩略微松了松。 但是下一秒陳禹昂便意識到不對:不,這不是他的作用,是有人在幫忙解開他手上的束縛! 他自覺地抓住用于捆綁的繩子,轉頭去看葉與歡,雖然姿勢累人,眼睛卻一眨不眨地黏在她臉上,怔愣地看著她沖他比了個佯裝摔倒的手勢。 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是他本能地服從對方的要求,身子用力一帶,連著椅子一起摔倒在地。雖然小腿已經麻木得發疼,但是他的內心已不再彷徨。 他擰在椅背后的手堅持著原本的姿勢,偽裝成沒有松開的樣子。 難以用語言概括的情緒從心底爆發出來,他的愧疚與執念,妄想和躁動,都能被她簡單的一個手勢安撫下來。 原來她也在意他的存在,太好了。 聽到人倒地的動靜,李原立刻松開了抓著陳宏衣領的手,大步朝著陳禹昂走來。 李原痛得面目猙獰,一腳踹在他的腰上:“你個勾引她的賤rou,就這么等不及?” 他耳側的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淌,流進他的領口,將襯衫和風衣的領子全部染上濃重的血腥味,但他卻連止血的意圖都沒有,一顆心都用在折辱幾人上。 “現在知道裝成孝順孩子的樣了?和她上床的時候怎么不記得你還有個爹?”李原一開口就是諷刺,一字一句都在往兩人的心上捅刀。 “長相粗俗,葉與歡你的審美退步得是不是太多了?” 陳禹昂隔著他遠遠望向父親的位置,陳宏在剛才的毆打中似乎掙脫了部分繩索,此刻正一點點將雙腳上的繩子解開。 蘇凌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動靜,為幫她爭取時間,用膝蓋和腦袋在地面上一拱一拱地前進。 他衣服和地面摩擦出的聲音吸引了李原的注意,男人陰翳的眼神像是看獵物一樣瞄準了他。 好像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又好像是有人隔著一道門往他的腦袋上釘釘子,李原忍著頭疼丟下陳禹昂,揪住蘇凌的頭發就開始罵:“還有這個小畜生!想跑哪去?裝什么朋友家的晚輩,明明就是心思不純的狐貍精!” 陳禹昂怔怔地看著蘇凌因挨打而變形的臉,解繩子的手更快了些。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蘇凌聊天了。自從上次他的情書被蘇凌拿到之后,他們倆在學校里都不打招呼,蘇凌甚至還找老師把座位從他周圍調開,兩人進入了看不到盡頭的冷戰。 等到這次事情解決,他希望能有機會和蘇凌好好聊聊。 趁著陳禹昂和蘇凌輪番吸引他注意力的這幾十秒,葉與歡略微后退兩步,離門把手只有一步之遙。 她用力一摁。 感受著手下卡頓的門鎖,她的臉龐滑下一滴汗:不好!外面的人把門鎖上了! 想起一開始進門時,曾聞到的若有似無的汽油味,不詳的預感在她心里蔓延。瞥見陳禹昂基本上已經解開束縛,她不敢多想,立即出聲:“門被從外面反鎖了!這個房子里有汽油!我們得快點走!” 李原的眼神立刻轉移到她身上,又驚又怒,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只聽“咚”得一聲,伴隨著李原猝不及防的一聲哀嚎,他被陳禹昂一把撲倒按在了地上。 聽到葉與歡說話的下一秒,陳禹昂仗著自己身體健壯,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從后往前開始掏他的口袋。 李原神情扭曲,這一下差不多快把他的脊椎骨坐斷,罵道:“你個蠢笨如豬的東西!這種時候,我難道還隨身帶鑰匙嗎?” 陳禹昂就當他在狗叫,完全不打算理他,雙手順著摸了一遍外衣和襯衫口袋,只是鑰匙沒找到,刀倒是找到好幾把。 葉與歡撿起其中一把,幫蘇凌割斷身后的繩子。 “不然搜一下他褲襠?”看著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男人此刻被陳禹昂一人制服,蘇凌揉揉發紅磨破的手腕,報復之心找到了發泄的渠道,“說不定他有那種癖好呢······” 他拍拍衣服,走到李原身邊蹲下,手掌侮辱性地在他臉上拍了拍:“自己交出來,別逼我扇你?!?/br> 李原并不怵他,還翻了個白眼:“嘖,和這個大塊頭的塑料兄弟情偽裝得不容易吧?” 蘇凌本就為自己一身凌亂而惱火,聽見這話,更是氣得要揍他,可沒想到幾下巴掌之后,李原甚至開始吐血了。 蘇凌第一次看見有人吐血是像他這樣吐的,不敢再碰他,生怕自己下手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在他們身后,陳宏摸著墻壁,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全身哪哪都疼,心下自嘲:年紀是大了,骨頭都沒以前結實了。 他本想追回離家的兒子,但是因為速度不夠,很快就將人跟丟了。等被人綁到這里,才看到陳禹昂先他一步落入了這個陌生人的手里。 作為葉與歡的多年老粉,他一眼就認出這人是她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舊情人,雖然看上去蠻有錢的,可惜腦子不正常,不知道發什么瘋,將他父子倆一同抓來。 他一點點挪動到陳禹昂附近,因為實在有些沒力氣動彈,他又坐回了地上??粗鴥蓚€少男與葉與歡明顯的親昵,他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窗戶都封死了,只能想辦法讓外頭開門?!碧K凌沿著墻角摸了一圈,確認無路可走,“不然再問問他,怎么樣才能放我們走?” 葉與歡蹲在地上,與動彈不得的男人對視。 “李原,你叫我來,應該不只是為了展示你跟蹤恐嚇我多年的成果吧?” 李原沒有回答。他的眼白中全是血絲,他耳朵的傷口還在流血,此刻將地板都染紅了一大片。 鼻尖的血腥味蓋過了汽油味,他艱難仰頭看著逆光的她,腦海中想起的卻是十多年前她的模樣。 “時間到了,這下你們誰都別想走了?!?/br> 就在這時,葉與歡突然聽到門把手松動的聲音! 外面守著的保鏢聽著聲音不對勁,居然把門打開了!可是她的人還沒到??! 蘇凌見事態急轉直下,立刻拽起李原的腦袋,將刀橫在他脖子上:“你們不許動!” 可是,這幾人明明見到老板被人按在地上,身上還傷痕累累,居然沒立刻沖進來救他,反而是朝葉與歡伸手:“葉小姐,跟我們走吧?!?/br> “李原,你不是說可以活下來兩個的嗎?”聽見這話,葉與歡轉頭逼問他,“我想好了,就帶陳禹昂和——” “晚了,歡歡?!彼媒咏哉Z的聲音說著,“這本來就是,我為自己選擇的墳墓啊?!?/br> 雖然過往總是在嚇唬她,但是今天從頭到尾,他都沒打算傷害葉與歡一根頭發絲。這間屋子,只是他想把所有討厭的賤人們一同打包帶走而準備的。 為了不誤傷居住在附近的meimei李卯,他特意讓老家的人手弄出了點不大不小的動靜,逼她從嵐城回去處理。 雖然事情并沒有按照計劃的方向走,但是只要結果對了就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