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The Song
「你這惱人的小傢伙,你可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真該好好罰罰你!」黑衣女子輕聲細語,帶著淡淡哀傷及責備幽幽開口,語氣宛若中國古月琴般吐露著幾許化不開的幽怨。 像是明白黑衣女子的訴說。這會小免不再冥頑叛逆,不再逃避抗拒,只是含情脈脈地瞪著那如紅寶石般的小小眼珠子注視著對方,一個子點頭;不時吐出粉紅的小舌彷若正啜著蜜糖般輕舔黑衣女子的手掌心,半像是認錯,半像是對著對方撒嬌。乖巧柔順模樣煞是叫人愛憐。 這會張搴大概明白了黑衣女子和小毛球-小兔之間的關係。她們倆應該不是敵人,而該是主人和竉物間的關係。 可張搴還是不明白,還是困惑得很,為什么三更半夜在博物館里會出現個陌生女子前來找尋她失散的竉物?要是這檔子事發生在大白天的中央公園里,倒也不是件太新鮮稀奇的事情。但這個時刻,這個地點。任憑誰都想找出個合理的解釋和答案。當然,更甭說向來都是“打破沙鍋追到底”的張搴。 當下,今晚的任務重新浮現回到張搴心頭。但這會,他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和動力。如果他有能力、有機會、甚至可能的話,他可要逮住、擒住,至少攔住,這夜闖博物館的黑衣女賊;若是尚有心力及可能,那隻小免也該一并拿下。要她倆好好解釋交代個清楚明白?! 思索當下,一墻之隔另一頭又傳來柔順滑溜如仙樂般的醉人歌聲。但這會可是中英文夾雜??汕傻氖沁@歌詞張搴覺得耳熟得很,好似在哪聽過?張搴趕緊豎耳一聽。 howratethemoon,soroundandclear!明月幾時有 withhand,iaskofthebluesky,把酒問青天 quot;idonotknowinthecelestialsphere不知天上宮闕 whathisfestivenightgoesby?quot;今夕是何年 iwanttoflyhome,ridingtheair,我欲乘風歸去 butfeartheetherealcoldupthere,唯恐瓊樓玉宇 thejadeandcrystalmansionsaresohigh!高處不勝寒 ifellnolohemortaltie.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sheroundsthevermiliontower,轉朱閣 stoopstosilk-paddoors,低綺戶 shihosewhosleeplesslie.照無眠 whydoesshe,bearingusne,不應有恨 shineuponourparting,reuniondeny?何事長向別時圓 butrateisperfecthappiness---人有悲歡離合 themoondoeswax,themoondoeswane,月有陰晴圓缺 andsomeandsaygoodbye.此事古難全 ionlyprayourlifebelong,但愿人長久 andoursoulstogetherheavenwardfly!千里共嬋娟 (source:translatedbylinyutang林語堂(october10,1895–march26,1976) 大概是穿墻歌聲太動人、太委婉、太哀怨、太撩人、太醉人…連一向自許半個中國通的張搴一時間居然沒想起這首曲子的由來。 他努力掙扎和腦子又角力了好一會。最終他得出了答案。 「這…是…這是…中國…北宋時期文學大家蘇軾、蘇東坡的名作『水調頭歌』??!」 當下張搴差點忘神地想要起身出手,給自己這回機智問答的結果大聲喝采一番。所幸,這幾近失控的舉動,還是叫他那已經恢復的理智給立馬壓了下來。 頭一回聽到這等美聲:歌聲清澈脫俗,宛若是空山鳥語。但隨著一字、一語,幽幽穿墻而過,張搴開始有了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感觸。不知怎么地,一絲一點的苦澀不知不覺地開始由心底深處緩緩冒了上來。這感覺是張搴許久不曾有過的… 就像是口中含了顆半熟青梅,起初有些微微酸意,繼之是淡淡甘甜,可隨著時間轉化,酸味、甜味、化成了苦味。但這苦味卻不是叫人無法忍受的死苦,而是種混雜著先前的酸甜,發酵結合而成無法形容的絲絲苦楚。 張搴一時沒法子精準地形容這種苦中帶著微酸,而酸中又泛著些淡甜,可甜中又不去淡淡苦楚的矛盾復雜滋味。這豐富且難言的感覺就像是…許久以前,張搴年少時所經歷的第一場戀情—初戀,和爾后的失戀一樣;一種介于純潔天真的甜蜜和真實失落澀酸之間的感覺。許久…許久…張搴不曾再有過這種感覺? 「莫非小白免是黑衣女子失散多年的戀人?中了魔咒?!變成了白免?像是青蛙王子和公主?!」 當下,張搴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開始發揮他無垠無邊偶而失控脫繮的想像力!很快,很快,他又重歸現實,覺得自己荒唐地可笑。莫非童話、神話、傳說、傳奇…看得、聽得、讀得、知道得太多、太著迷?要不,肯定又是自己神智不清?又再度墜入虛無幻境。不然,怎會冒出這般荒唐的謬想? 「中毒太深。中毒太深?!箯堝簱u著頭自我解嘲。 誰叫自己不但是個歷史專家,還是位民俗神話學專家?不只如此,還在學校里開了堂「神話與文化」的課程?只是時間過了半響,小白免依然沒變成英俊挺拔的白馬王子;而一身黑衣勁裝,全身上下處處散發無限遐思的神祕女子,也一點不像那電影-白雪公主與七矮人(snowwhiteandthesevendwarfs,1937年)中那位狠心惡毒的黑皇后;可張搴再怎么左看右瞧,也絕難將天真善良的白雪公主和黑衣女畫上等號。 張搴猶在自嘲納悶之際,黑衣女子捧起了小免,一躍起身,靈蛇般的腰身一扭,若彩帶般的臂膀肢體向外一展,踩踏在如銅鏡的光滑大理石地板上自得其樂地忘情飛舞了起來。 剎那間,張搴忘了任務,忘了世界,忘了所有一切。眼珠死釘著窺孔,眼皮半下不眨,強壓著自己的激動喘息,一時幻想以為自己已經成仙羽化,脫離rou身紅塵,奔上了月球月宮。所以得幸目睹月宮里的仙子下凡,在自己眼前翩翩起舞。 儘管在百老匯看過許多頂尖職業舞者的演出,但張搴還是頭一回又給這出神入化、超越視界的舞技、身段、技巧、嫵媚、甚至所釋放出來的遐思和慾望給完完全全征服。他目不轉睛飢渴地盯住窺孔里如萬花筒般的神奇世界。 神祕黑衣女子變幻多端撩人的舞步、搖曳生姿的身段手式、完美比例令人遐想的美腿身軀、不可思議的騰空旋轉、側身,提腿、彈跳、甚至劈腿…無一不令隱身的窺視者-張搴如癡如醉。當下,張搴開始幻想懷疑起這展示館內的黑衣女子是不是中國神話傳說中墜入凡塵的天界仙子,亦或是敦煌莫高窟xue中壁畫里的飛天神女在他眼前現了身? 看得渾然忘我,幾乎忘了自身所在的張搴,斗然間見女子順勢將手中小免向空中一拋,當下竟忍不住脫口而出:「小心?!?/br> 這石破天驚一叫,劃破了這桃花源、香格里拉、奧林匹亞、東海蓬萊、伊甸園、香巴拉…瞬間把所有的黃樑美夢給喚醒。張搴正懊惱著自己的無心的本能反應,把這近乎天堂般的美好一幕給怵然打斷破壞之際。 只見黑衣女子停下舞動身軀,側目,尋聲,朝著窺孔方向,探來。張搴整個身子怵然像是結了冰,成了凍,完完全全失去了知覺和反應,陷入了個麻痺狀態。 幾乎是同一時間,張搴見到了是張全然不同的陌生臉孔。原先那張靈氣逼人的秀氣臉龐,在千分之一秒間,沾染上了濃烈邪氣和股駭人殺氣。張搴頭一回見識到這種只有在小說、戲劇、傳說、神話、甚至是川劇中「變臉」才可能出現的情景。 在張搴眼前所出現的是張混著邪氣純真,有著魔鬼天使,結合惡毒善良,毀滅與美好并存的臉孔。這是張集維納斯和梅杜莎于一氣,美麗又令人生懼的臉龐。這也是張搴第一次,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發現一張臉孔居然可以有這么巨大的轉變。這瞬間變化比起中國川劇中的變臉,絕對是強上千倍、萬倍。無怪乎,儘管仍隔著道墻,但張搴整個身體、心頭在片刻間完全給凍結麻木全不聽使喚。 這會,張搴該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梅杜莎(medusa,希臘神話中一頭蛇發的女妖)的凝視,全身上下已經變成了一座石像?要不,為何這般僵硬,半絲無法動彈? 但另一個更荒謬、更心寒的想法,也幾乎同時竄進了張搴心頭。黑衣女子若不是中國的天宮仙子???不是維納斯?不是海倫?是再世的梅杜莎?便是魔法強大的摩根納(mana亞瑟王和梅林的敵人)重生? 但糟糕的是張搴此時身旁沒有梅林!他斗大的眼珠瞳孔逐漸又失了焦,窺孔里的黑衣女再度化成了一團黑色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