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The Voice
當張搴正慶幸著自己再度重返人間之際;突然間墻另一頭又傳來陣陣聲響!這會…不是驚心動魄步步催魂的腳步聲。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又一陣時低時揚,清新悅耳但帶著幾絲幽怨的漫妙歌聲。張搴剎時心頭一沉,方才甦醒的心靈和重返人間的喜悅,頓時煙消云散,彷彿又一頭栽進了萬丈迷霧之中。他又開始質疑自己… 「難不成…我沒醒?我還在…夢境里頭?!我一直…都在夢中?」 迷幻美聲一陣陣穿墻、穿耳、穿腦、穿心而過。張搴即便想充耳不聞,再當回埋地鴕鳥也不成。 「不。這不是夢境。這聲音是真真實實的?!?/br> 張搴內心呼喊著,但卻無法完全說服自己。于是,他又再度陷入真實和虛幻的掙扎中。為了自我救援,張搴揚起右手來,打算給自己一耳光,來確認目前自己所處的境地?博物館還是夢境? 「不成。萬一這歌聲是真的!這不是…夢境?!這豈不…打草驚蛇???不就告訴對方這房間有人?!」 當下這想法立即遭到張搴否決。方揚起的手掌瞬間又從空中沉放了下來。擔心響亮的巴掌聲會引來對方的注意及警覺。那么這一晚的辛苦埋伏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但這只是張搴第二個考量。在他內心最深的地方,其實他更擔心、更畏懼、更害怕的不是對方發現自己,而使自己陷入危險;而是相反的結果… 「要是這巴掌打不疼?打不響?全沒反應!全沒知覺!豈不證明方才脫困清醒的喜悅只是黃樑一夢?自己依然沉陷徘徊在實虛的夢境之中!」 中國民間傳說中的鬼打墻、鬼壓床…才是這才是張搴最深沉的憂慮和最無法承受的恐懼。 于是再一次,張搴又陷入了理智和現實的衝突漩渦之中,奮戰于恐懼和勇氣界限間,在希望和絕境間游蕩,在實境及虛境之間徘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歌聲不曾停歇,而張搴囚犯兩難的困境,和這如噩夢般的糾纏也沒有一刻休止。 困頓中,張搴又想起他那一身是膽的好友江龍的口頭禪:「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挺身一試。不試…怎么知道個結果呢?」 張搴深吸了口氣,下了決定。努力地把垂放在地板上的手掌給再度撐起。眼皮一閉,狠狠地往下一扭。 一陣火燙刺痛的感覺從張搴的大腿上頭傳來。他差點沒叫出聲來。但這一擊,并沒有落在張搴汗珠灰塵交雜慘白冷冰的臉頰上頭,而是落在了他的僵硬幾近成了化石般的大腿上。張搴朝著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捏了下。 張搴緊閉的嘴角雙唇,沒有因為這火熱的一扭,噘得更高、更翹。反而迅速地垂下,微微平放開展,露出了今晚頭一回的解脫笑容。因為他明白、知道、也確認了一件事實:「他仍然停留在人間和實境,而不是還云游在夢境里?!?/br> 「gush。真是疼啊?!?/br> 頭一回,張搴覺得那童話故事里的“愛麗絲夢游仙境(aliwonderland)”或許是個真實的經驗,一個叫人嚇出一身冷汗,令人膽戰心驚的驚悚經歷!而不是那么美好夢幻的童話。 第二回重生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太久,張搴很快又叫那一聲聲如夢似幻,真假莫辨,媲美百老匯歌劇主唱的美妙歌聲給喚回到現實世界。當然即便是有著如此動人美妙的天籟之音,叫深處暗巷密室內屢次飽受驚嚇的張搴這會也沒有心情享受。 在紐約,在曼哈坦,在百老匯,要聽到這等天籟美音并非難事。要不,買張票進radiocity等百老滙的大劇院;要不,off百老匯的劇場里也常有令人驚艷的演出;再不,到茱莉亞音樂學院(thejuilliardschool)看學生表演;甚至,清晨、午后中央公園里的綠地、樹蔭下也常有意想不到的發現。這就是紐約,世界之都的奇妙和特權。只是這一切的一切,絕不可能發生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先前兩次瀕死受困的經驗給張搴的印象太深、太濃、太烈、太火,衝擊太大、也太駭人。儘管已經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清醒,且大腿上的火燙猶未褪盡。但張搴仍不敢輕下斷言,確定這午夜歌聲的真實與否?不一會,張搴再度陷入天人交戰的困境。 他心中反覆地自問:「是該?還是不該確認…瞧一瞧這聲音的來源?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幾番掙扎下,張搴再度悄悄閉上了眼皮。同時,又把雙手移到大腿兩側。接著狠狠地使力一扭。兩股刺痛燒辣的感覺沿著大腿如閃電般傳到了中樞神經。張搴忍住了皮rou上的疼痛,可心頭卻不知怎么地竄起了一絲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喜悅。 「沒錯。這不是夢境。這歌聲是真實的?!?/br> 張搴沒睜開眼睛,他依舊閉著眼皮,一面試著重新集中注意力;另一面,試著思索各種合理的可能和解釋。 「也許,是廣播系統出了問題?!」 儘管這理由牽強的可以,張搴仍試著說服自己。他明知這時候沒人會在館內打開廣播系統。因為這會整個館內只剩下他和賴德曼兩個人;而賴德曼這會正躺臥在他的辦公室里沉睡。即便賴德曼猶清醒著,也絕不會做出這等不合常理的事情。 「不。不可能。再說…博物館的設備沒這么好的音質效果!」 這暗夜里的穿墻美聲,是那么乾乾凈凈一塵不染,那么清澈,沒有一點雜音雜質,清新純凈地就像是來自于另一世界的聲音;像是清晨大峽谷底部的潺潺水聲,像是黃石公園里的春天鳥語,像是zion(zionnationalpark,utah)國家公園的空谷蟲鳴,像是luray(luraycavern,virginia)鐘乳石洞里聲聲透心的滴水聲,一聲聲、一響響地在空蕩無人的寂靜暗夜里回盪;像是來自天堂、伊甸園、奧林匹亞、香格拉底、香巴拉…的精靈耳語,更像是來自辛巴達七海傳說里的妖女魔咒。 總之,沒多久,張搴便像是中了魔法般,卸下了忐忑心情,宛若灌了大半瓶濃烈的威士忌,開始覺得全身是飄飄然,神智不清地微微睜開眼皮。最終,他像著了道、中了邪似地,情不自禁地雙手著地,身子一轉,面對墻壁,小心翼翼地扶著墻身,緩緩起身,帶著半信半疑,半驚半懼,半憂半喜,欲拒還迎…的心情,把眼珠一寸一寸地挪向窺孔,睜眼聚睛向里頭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