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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我好餓,要餓死了......餓死啊...... 褚師勉手捂著腹部,面無表情地向前走,沒有看出多饑餓的痛苦,但能從他快速的步伐里感受到逃走的欲望。 他略過身側的景觀樹,花壇里的點點香氣被快步掀起的微風敲散。右手提著的奶茶有些發涼,掃過昂揚在壇沿之外的不知名的粉花,奶茶的味道便蓋過了那輕微的花香。沿路的路燈鋪下一個個交迭的光圈,無數的黑影在他腳下交替閃現,仿佛他的影子替他發展出了縮五步為一步的本事。 他自上周進組之后就住在了酒店,終于等到今天放班早。有時間了,他就直接趕到他為褚師玉新租的公寓。因為他的新劇組中心在省外,他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褚師玉一個人呆著,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他直接把她打包帶走到了省外。 這處小區的私密性很好,住戶一般是富貴的身家,有許多有點名頭的公司會把自家的一哥一姐安排在這里居住,也不乏是一些業界大佬的臨時去處。不過以上這些都是住戶的信息,租戶樓與住戶樓隔了圍墻,因為人流混雜,人員租期各不相同,會較為嚴格一些管理。 他的眼神有些虛焦,等待在電梯門口有點發愣。 好像幾天前租戶群有公告來著,他點開過,但因為突然有飛頁就退出去看劇本錯過,后來過了四天才想起,公告已經撤了,最開始的消息也被刷上去翻不到。 褚師勉看了眼電梯層數,還在十九層。他來了點兒精神,打開租戶群打算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不過四天都算久了,何況是第七天的今天。他翻到電梯到了也沒翻著,聽見電梯停下的聲音索性不找了,退出了頁面。 好餓,他邊想邊跨步走進電梯。他隨手看了一眼手表,還能趕上晚飯,松懈地吐出一口長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到新公寓住宿,之前因為已經進組晚了在補進程,他不能陪她,就特地把孟瀧他們喊來輪流陪她。她最近睡得很晚,每天睡不著,常常身體不舒服心里難受。他的拇指尖無意識地掐緊食指指腹。褚師玉最后還是受不住跟著他悄悄去了醫院,雖然沒有看心理醫生,但確診了酒精依賴癥。 他不由得揉捏眉心走出電梯,朝房間大步走去。不放心,還是不放心。 孟瀧王夢不可能長時間陪著她,她又不愿意住院,每天睡前和她視頻總覺得她比昨天更瘦一點,更憔悴許多。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把她待在身邊最好,打算回去跟她說說和他去劇組呆著。 他的步伐不停,低著頭徑直走到門口直接撞了上去,額頭遽然的疼痛讓他捂住痛處“嘶”了一口氣。 下一刻,門被打開了,好似專等這一下動靜。 他揉著額頭看她,他跟她說過他今天回來。 褚師玉覺得短短一周沒見他好像有些變化,在視頻通訊里看不出來,但見面后能感覺到他好像黑了一點。此時她見他捂著額頭,想到剛剛聽到的響聲,莞爾道:“還不進來嗎?” 他端正了一下姿態,輕咳著進門。 “剛才餓昏了沒看路,有飯嗎?” 她領著他去飯桌,抬下巴示意,“噥,還行吧?”她的臉上帶了幾分小得意。 他笑了一下,樂呵呵的把手里提著的奶茶放桌上,“還不錯。還有,每天一杯,快樂增長?!?/br> 因為在戒酒,最近戒斷反應的軀體化的癥狀偶有發生,所以褚師勉每次見她都會帶一杯奶茶,想法很簡單,想刺激多巴胺產生讓她開心點。 她坐下提起奶茶看,仔細看訂在紙袋上單子,“帶糖就好了了,怎么總是奶茶,我保持體重很艱難的......還有怎么沒有燒仙草,我記得我上次說過幫我選加這個的,你忘記了?” “嘴上說的'難過'啊,看來不怎么難過嘛?!彼麩o所謂地轉去廚房給自己倒杯水,“下次會記得選的?!?/br> 她從袋子里拿出奶茶,有些溫涼,“有點涼了,涼的不好喝,下次路遠就不要帶奶茶了,帶糖嘛~” 他聽見她熟稔的婉轉尾音,一時發愣,真是好久沒聽見她撒嬌的時候了。他喝了口水,笑著想,還真是有事好哥哥,無事滾球去。 他裝模作樣的調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咳,哦?!?/br> 褚師玉把奶茶放進冰箱,打算吃好飯再喝,冰的總比涼掉的好喝一點。 桌子上放著一盤四季豆、一盤小青菜、外面買的半只烤鴨和兩湯碗紫菜湯和飯。 兩人先后落座,各自動筷。 “你今天感覺怎么樣,難過多一點還是開心多一點?” 他現在每天都要問她心情怎么樣,做了哪些事,晚上還失眠嗎之類的問題。她在視頻里回答還無所察覺,現在看見視頻外的他細究的神色,這才恍然到一種空間隔離帶給她的錯覺。 她以為她這幾天對他的在意變淡了,以為視頻通話情緒正常沒事了,不過是他不在她面前帶給她的一種錯覺。她咀嚼的動作慢了幾分,不自在地看碗里粘在碗壁上的一粒米飯。視頻里只有他的臉,只有他的聲音,但現在他不只有這些,他特意坐在了她的身邊,認真的神色近在咫尺,原本拿起的筷子已放在了桌上,方才她明明聽見他的肚子響得厲害,現在卻仿佛沒想起他自己餓了很久。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長線,一切都好像在這根長線延長時變得緩慢下來。他膝蓋無意抵住她的膝蓋,溫度慢慢透過了布料。談話間,他的話語好似在她耳邊響起,太近了,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一點沐浴露的味道。她恍惚的想,可能是出了汗特地洗完澡才過來的。她的心跳逐漸加重,有幾縷熱氣吹動了她的發絲,熱浪翻涌著席卷而過。她悄悄抬眼看他,他又認真問了幾句她白日做了哪些事,她一時看愣了神,肌膚上留下了燙紅的痕跡。 她回神,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點距離,隨意地撥下左耳上的碎發擋住面龐,不一樣,完全不一樣。視頻里兩人隔著距離、空間,小小的屏幕濃縮不了他的現狀,零碎的畫面只能讓她產生一點他在她的生活中的虛假感,放松警惕的覺得不過是假的,不入戲的時候沒有一點事。 然后現實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她對他的羞澀戳破了她的尊嚴。 她的心在隨他的問話顫抖,她不能再說自己入戲了,這個感情不是假的。 可能醫院那次她就該反應過來了,他們是如此不同,性格迥異的人僅憑相同的臉,怎么會讓她產生同一種感情? 梧翁在戲里“引誘”她,褚師勉在戲外“拯救”她...... 指尖忍不住輕顫,心臟的劇烈顫動迅速帶動了血液的流速,原本紅潤的臉霎時一白。 她沒有聽清他后面的話,眼前好像發黑。她忍不住站起來,褚師勉的聲音立時安靜,一時不敢有所動作。 她有些想離開,想躲到房間里,站起來走了五六步記起來了褚師勉剛剛在講話,而后又急急走回去坐下。她的右手抖得厲害,她強壓下心里的不安,勉強笑了下,“嗯?你再講一遍吧,我沒聽清?!?/br> 褚師勉沒有說話,緊繃住面皮防止自己露出難過的樣子。 “唔~” 他語氣輕松,把她從凳子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摟住,閉上眼臉頰輕柔地抵住她的發頂,“沒關系,不想聽不聽,別害怕?!?/br> 戒斷反應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他不會安慰人,只能想著為數不多小時候mama摟住meimei的姿態來哄,“是我錯了,我再也不問了好不好?” “......” 她被抱到他腿上就嚇了一跳,急忙扭動著想下來,但因為手腳發麻震顫無力地抵住他不至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褚師玉的呼吸急促,甚至連方才想什么都忘記了。 “別......”她把手撐在他膝蓋上,盡量忽略身下大腿的觸感,“別這樣,我們不適合這樣?!?/br> 她的知覺還沒恢復,驚訝和羞澀居然讓她脫離了剛剛的不安,聲音不由得重了些,“像什么樣子,你在做什么?” “怎么不合適了?你是我meimei,我們高中還睡一起呢!”他下意識反駁,然后把她的手拿開,更親密地摟緊她,“我的meimei不高興,我現在在哄她?!?/br> 她窩在了他的懷里,感受了他懷里的柔韌溫暖,聽見他在哄她,一時間她掙扎的動作都消沉了許多。她突然感受到了臉上的濕潤,酸澀感在第一滴眼淚流露的開始便撲面而來,好累,她真的好累,她的聲音哽咽細弱,沉悶的在他懷里流瀉。 他溫柔撫摸她的后腦,“親親阿玉乖,哥哥陪著你?!?/br> 她的哭聲未曾停歇,恢復力氣后卻抱緊了褚師勉,抓著他衣料的手心發白,用力而顫抖。 屋外靜悄悄的,風聲時重時輕略過窗口。陽臺上養著幾盆花草,不知何時飄起的雨絲順風飄進陽臺,濕潤了花瓣、葉面,又聚少成都匯成雨珠牽連起雨線在邊沿墜下。風急了幾分,拍敲起陽臺的玻璃門來,拍的是啪啪作響。 褚師玉已經安靜了下來,褚師勉聽見屋外的吵鬧放下她想將陽臺的厚簾布給拉上,不想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擺。 褚師玉回過神,臉上通紅,咬住下唇沉默的收回手。 他看她恢復過來,放下心的笑了笑,“我去陽臺拉窗簾,有點吵?!?/br> “......哦,不需要跟我講?!?/br> “哦?!彼ψ唛_。 他回來后她剛從衛生間洗完臉回來,眼皮有些腫。 “我等下給你煮兩個雞蛋消下腫,不然明天起來要頂兩個電燈泡了?!?/br> “好,”她難為情的默默吃飯,“蛋你幫我吃掉,我現在沒什么胃口,估計到時候也一樣?!?/br> “......”他看向她的飯碗,還有半碗,“你碗里的吃飯就幫你吃?!?/br> “哦?!?/br> 飯后褚師玉就拿著倆熟雞蛋敷眼睛,覺得不怎么腫了就遞給褚師勉回房間了。 半夜,褚師玉從夢中驚醒,冷汗汗濕了單薄睡衣。 她粗喘氣腦袋發空,呆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起身擦身,換了套衣服。 她努力忽略夢里的事情,不斷告誡自己夢里的是假的,不是真事,但內心的戰栗一時半會還是緩不下來。她的眉心鎖起,用冷毛巾敷臉稍微清醒了些。 她還是會做夢,但可能是因為有人陪著了,倒不像之前那樣沉浸在夢里。心跳未曾緩解,她此時睡不著,腦袋空白地走了出去。她站在她的臥室門口,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在黑暗里漫無目的地晃悠,停下時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了他的臥室門口。 她終于回過神,此時手已放在了冰涼的把手上,手上的溫度讓她更清晰她剛剛的做法,一時間嚇得后退幾步。 她難耐地皺眉,看著他的門口。 理智上她無比清楚自己該克制,該冷靜,但他對她的包容讓她舍不得放棄??赡苁撬膽驯珳嘏?,可能是他偶爾流露的溫柔令人留戀,總之讓她在無助時迷茫的找向他在的方向。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她不由得蹲下壓抑涌來的酸澀,求求你,對我壞一點,讓我果決一些。 她平復了一會兒悄悄離開,抱膝坐在沙發上。 隱約能聽見屋外的雨聲,“嘩嘩”的聲音很響。她想不到太多詞匯形容它,但現在就是這種喧嚷的聲音讓她平緩了心情??聪虼巴饽芸匆娐窡?,暈黃的光線在小道上連著一路,大雨模糊了一切,靜看著竟有些唯美。 她回房間加了衣服,拿了傘,打算去樓下的24小時便利店買點吃的。因為晚飯吃的不多,她現在餓的胃痛,實在是睡不著。 她走出門,在走廊里差點打了個噴嚏,下雨天好像連濕度都滲透進了周圍,加了衣服還是有點冷。她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五十七分,快零點了,算了不回去加衣服了,早去早回吧。 她捂緊雙臂加快走進電梯,摁亮一樓鍵。 電梯漸漸啟動,能感受到電梯廂隱隱約約的搖擺,她發呆盯著變換數字的顯示屏。數字穩定下降了五層,突然電梯停住,一切光源熄滅,褚師玉差點害怕的尖叫,腿軟地靠緊墻壁。 褚師勉隨手撈了一件大衣就穿著睡衣沖出門,路上一直在打物業的電話。在未接通響鈴時,他又想起剛剛褚師玉電話里故作鎮靜顫抖的聲音,心被高高懸起。他想不到她該有多害怕,生命的威脅讓他對物業燃起了噴怒,在接通后甚至想臭罵對方一頓,但他絲毫不敢耽誤,抓緊講清褚師玉被困的是哪個電梯等待救援。 他跑到了七樓,褚師玉看到在電梯顯示屏熄滅前顯示“7”。 “阿玉,阿玉!”他不敢喊太大聲,怕嚇到她,隨后想起了手機,立即給她打了電話。 手機接通,褚師玉已經從驚恐中恢復了冷靜,但聽見手機里褚師勉的聲音,害怕又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 “哥,我好怕?!彪娞堇镄盘柌缓?,她的聲音不太連貫,他急急回她,“沒關系,物業已經在修了,馬上就好了。我現在就在七樓,你馬上就能出來了?!?/br> 他聽出了她的哽咽,恐懼如影隨形。他抓緊手機,不敢把自己的害怕暴露給她,“我在,我第一個到這的,保證你出來第一個見到的也是我?!?/br> “嗯,好?!彼曇粲行┚o繃,還是害怕,“你給我講講話或者唱歌好不好?沒聲音我害怕?!?/br> “好好,”他立馬答應,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話,要唱什么歌,他焦急的來回走動,“等等,我想想,我想想......” 沒想到他光是“我想想”就講了很久,聽到最后褚師玉都放松了下來,忍不住想,原來他會有這種時候嗎?我還以為他什么時候都游刃有余呢。 “噗,哈哈,咳,算了,你別想了?!彼犚婋娫捓锼齻鱽淼男β?,踱步的動作漸漸停下。 “算了,我唱歌給你吧?!?/br> 她聲音里的鎮定穩住了他的恐懼,甜美的聲音隔著手機卻像是響在了他的腦海里。他聽見電話里斷斷續續的歌聲,焦躁的心情慢慢隨歌聲平復,但仿佛又在異常鼓噪的沸騰。她真的不太像他印象里的褚師玉,他緊盯住閉鎖的電梯門,明明是她在困境,但她安撫住了不安的他。 他舉著手機,靜靜的聆聽她的聲音。她唱的好像是一首委婉的情歌,清唱的不連貫好似絕望的哽咽,不真切的聲音阻隔了一些情感。褚師玉慢慢挪到電梯門口,看著黑暗好似看到了門外的褚師勉,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出事了,這首歌算不算告白呢? 心里的某個角落似乎隱匿的隨歌聲埋下了什么,心跳聲遮掩住了,歌聲遮掩住了,以至于他并沒有發現,他的心為誰在不應該有她的位置留下座位。 物業來的及時,電梯通電打開了門。 褚師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褚師勉,愣然后委屈涌了上來,然后就被褚師勉一把抱進了懷里,兩人都無比后怕。 后來褚師勉才知道租戶群原先的公告是他們這棟樓電路維修,這一周電路不穩定可能有突然斷電的風險,導致之后褚師勉每天必看群消息,生怕出現第二次危機事件。 第二天清醒,褚師玉看著的冰箱里的奶茶一陣懊惱。她以為她吃完飯會喝的想讓它冰的快一點放冷凍那兒了,然后今天想起來,現在已經成奶茶冰塊了...... 算了,好歹是錢,拿出來化一下應該還能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