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司馬一族在世家里都是出了名的,說好聽了叫剛正不阿,說難聽了就是木頭腦袋,因此縱使司馬戰功赫赫也始終比不得蒼平在先帝面前得臉。 蕭沉端坐在交椅上,見他陷入沉思滿臉悵然,長指微曲敲了兩下桌面。 “司馬大人可明白了?” 司馬鈺欲言又止,扭曲的臉上盡是惶恐,松垮的眼皮低垂又如驚醒般連連搖頭:“蕭公子,此事恐怕不妥,新朝根基不穩,可謂內憂外患……” 饒是蕭沉脾氣再好也顯出幾分不耐,若不是被周晏然捷足先登,如今坐在這聽年逾五十的老頭掉書袋的就不會是他。 “司馬大人,”熱氣溢出,滿室充盈著清新的茶香,蕭沉目光掃過桌前幾盞還未涼透的茶水,“突厥公主已是后宮麗妃,備受恩寵,陛下甚至為麗妃敢駁斥太后,你不會不知吧?” “蕭某是外姓,本不該插手,可月部剛平不過幾年,還有不少流竄在周燕邊境的舊族流民盤踞地方,正如大周的荊湖燕國的平藺?!?/br> 司馬鈺長嘆口氣,筆直的脊梁終于彎垂下去。 “青州也正是如此,近些年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啊?!?/br> “為了司馬小姐,也為了遠在荊湖的司馬將軍,更為是了大周百姓,朝里城外還要司馬大人多多留意?!笔挸脸h首,起身后大步離去。 高大的身影漸遠,昏黃的日光鋪在大理石地面,直到黑夜降臨彎月垂在枝頭,司馬鈺才緩緩活動起僵直的雙腿。 千軍入城時卷起黃土飛揚,駱煙掌心攥著韁繩,坐在高頭大馬上遙望皇城,沉重的鐵甲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銳利的銀光,護項堪堪抵到下巴,青礪的胡渣更顯面容堅毅。 大監身后一行內官黃門,烏泱泱站在將軍府前高捧手中文書:“陛下有令,宣云麾將軍即刻入奉天殿覲見?!?/br> 駱煙目光掃過幾個面熟的禁兵,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府門之下。 圍成一圈百姓也齊齊跪地,議論聲頓時啞了火。 黑金佩劍拄地,鏘得一聲寒光反刺雙目叫人心驚,百姓不敢抬頭,但蒼霖無所顧忌。 駱煙單手接過冊書,眼底涌動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你不是就要這樣進宮吧,”蒼霖連忙拉下他,“宮規禮法的也就罷了,進宮若是碰見了那梅枝主人,將軍就這副打扮?” 駱煙面容有些許動搖,他低頭看看身上的鐵甲,冷硬的眉眼露出虛心求教的疑問神情:“那你說,該是什么樣?!?/br> 蒼霖揚起嘴角添了幾分得意,他快速打量一番,旁若無人地越過禁軍和大監:“快些進府?!?/br> “將軍千萬別誤了時辰?!贝蟊O臉上的笑掛不住了,禁軍如何也不敢攔下蒼霖,只得干看著。 眼見街口擁堵,車馬緩行,駱煙朝身后的軍隊招手,示意大軍立刻撤開。 “臣下著甲胄不曾沐浴,面圣是為不敬,”駱煙背手,掃過虎視眈眈的禁軍,“還請大監入府靜候?!?/br> “嗯?”狹長陰鷙的雙眸微闔,大監側身警示身后拔劍的禁軍,待眾兵松開劍柄才重新堆上恰到好處的笑,“將軍客氣了?!?/br> 卯時入城門,算來巳時也該有消息了,溫怡卿坐在鏡前盤算著時間,手中絲質帕巾被揉得發皺,細看去竟是在微微發抖。 事先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再要借題發揮也不過是申飭兩句,但細想起溫夫人送來的書信里提及溫金兩脈近年的貶謫罷黜又不免心驚。 元穗看在眼里,不由得開口寬慰:“婢子在城門口遙遙看過兩眼,將軍神色輕松,身上并無明顯傷處,娘娘且寬心些吧?!?/br> 溫怡卿抿唇連連點頭,忽地想起什么,抬眼從鏡中看著元穗:“你家公子呢,自昨夜起便沒有聽到他的消息?!?/br> “采薇遞了消息進來,她碰上些難處,”元穗眼神微閃,掩飾般替溫怡卿簪珠花,“公子讓木祁去了,鏢局的事宜便只能由公子親自去辦,公子說昨日面見司馬大人,今日駱將軍入京更該趁熱打鐵?!?/br> 溫怡卿眼眸微瞇,抬頭側身:“趁熱打鐵?” “是鼎力相助,”蕭沉不知何時出現,一襲藍青色圓領袍衫倚靠在雕花屏風側邊,“那兩車炸藥,足以踏平兩座伏虎林,還不能消他駱大將軍的氣嗎?” 元穗即刻閃身出來,合上門扉阻擋一眾窺探的視線,與此同時濕熱的吻落在眼角。 蕭沉雙手撐在桌沿,彎腰虛攬住她柔軟溫熱的身子:“元穗同她哥哥一樣,不會說話,你別聽她的?!?/br> “他們倆是老實,”溫怡卿撇撇嘴,上下掃過蕭沉那張極具迷惑性的臉,“沒學了他們公子的巧舌如簧?!?/br> 身后人忽然沒了聲音,柔軟濕熱的唇瓣貼在頸窩,噴灑的氣息微涼,耳根一陣酥麻。 溫怡卿疑惑地朝鏡中看去,卻見蕭沉垂著臉瞧不清楚神態,高大的身子蜷縮著只顧擁住她。 “怎么不說話,”溫怡卿騰得一下站起來,“哪里受傷了?” 她伸出手從蕭沉寬厚的肩頭到緊實的腰腹探了個遍,又要蹲下身子檢查雙腿時,被他攔腰截住抱起放上梳妝臺。 雙腳離地的瞬間,溫怡卿心臟發緊,扯住蕭沉的袖口不放。 “他回朝,”蕭沉眼眸半遮,喉結輕滾半晌才復開口,“瑾瑜便將一切拋之腦后了嗎?” 脊背緊貼著冰涼的銅鏡,汗毛無端倒豎,手心被蕭沉緊緊攥住,過分用力但也不至于吃痛的地步。 “怎會,唔……” 溫怡卿著急辯駁,剛一張口就被堵得嚴實,舌尖急躁地卷過唇齒,抵上她的舌糾纏吮吸。 深切的親吻讓溫怡卿快要窒息,身體不爭氣地發軟,被有力的小臂勒著腰肢才不至于癱軟。 她仰著腦袋,眼角蓄起的淚花緩緩滑落,鬢發微濕泛起涼意。 蕭沉指尖觸及,驚醒般松開溫怡卿的身子,將她摟在懷里輕輕拍撫后背:“是我失了分寸,叫你難受?!?/br> “醋壇子?!睖剽浞谒募珙^大口大口地喘氣,毫不留情給了一腳才覺得解氣。 他向來溫柔體貼,或許是回燕的時機一日比一日更近,才會如此患得患失,溫怡卿心中明白不愿多提,相處間也更加縱容。 蕭沉紋絲不動,臉上也無幾分笑意,只是彎身便握住她的腳踝:“算時辰駱煙應已至東門,我陪你同去大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