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這日京中下著大雪,年節將近,薛劭便尋了送禮的由頭悄悄拜訪了東宮。 送禮自然要緊,只是終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為了能讓碧奴與太子再碰上一面罷了。 太子到了大節慶時忙碌,不過匆匆出來見面與他聊上幾句,忽又想起前些日子他納妾之事,便轉了話頭。 “前些日子你新得一位佳人,孤雖遣了人送了些許薄禮卻還未賀過,在此恭喜了?!?/br> 他說話客氣,薛劭便也有些惶恐,提及此事臉上卻都是喜色:“不敢當,不敢當,還得多謝殿下記掛……” 他正欲繼續說下去,身后卻有隨行的小廝小步跑來站在身后,一副有事稟告的模樣。 他二人不過站在回廊下說話,太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小廝,便開口道:“子勖既有要事,孤便先走了?!?/br> 薛劭連忙應聲告退,待趙宣鄴走出幾步才狠狠瞪那小廝一眼,壓著怒氣低聲問:“糊涂東西!再有什么要緊事也晚些再來報,也不怕沖撞了貴人?” 那小廝的腦門上冷汗直冒,強打著精神回話:“回公子的話,是,是珍姨娘來了,小的幾個實在攔不住,如今人就在東宮外頭呢?!?/br> 小廝回話的聲音不小,才走出不遠的趙宣鄴自然也聽見了。 太子轉過身:“哦?是弟妹來了?” 他笑得和善,三兩步走回方才與薛劭說話時站的地方。 “孤近日雖忙,卻也聽說子勖與弟妹感情甚好,有些羨慕。今日既來了,不如請弟妹進來,坐下喝杯茶說說話也好?!?/br> 薛劭臉上十分為難,思量著開口:“殿下相邀,本不該拒絕,只是珍娘身份卑微,實在怕臟了東宮這塊寶地……” 趙宣鄴擺了擺手,立即有東宮的下人退下去接碧奴進來。 “子勖這話便是見外了……” 說著也不給薛劭拒絕的機會,領著他進了屋內。 這屋應是私下待親近客人的地方,故里頭的陳設也都雅致些,并不多用金玉一類。 太子示意薛劭在桌邊坐下,邊上已有侍女在煮水烹茶。 薛劭面上糾結,卻不敢違背太子的意思,輕嘆一口氣,行了一禮便也坐下了。 趙宣鄴見他這副模樣,便先開了口:“這年節上的事孤也不過是去盯著,再循例問兩句罷了。要說這一條條一件件的,手底下的人只怕個個比孤還熟悉?!?/br> “倒是還得多謝弟妹,讓孤好不容易能有個機會躲一躲懶啊?!?/br> 薛劭臉上擠出一抹笑,嘴里“是”“是”地應著,不敢接話議論貴人們的事,只與他說著各地挑來的明日要送進宮去的好物什,時不時再回幾句話,倒也不那么冷清。 不待多久,外頭通傳說是薛府的珍姨娘到了。 趙宣鄴笑一笑:“還不快請?!?/br> 薛劭連忙起身,神色又緊張起來。 碧奴進屋時已脫去了外頭的雪白狐毛披風,下頭便是有些家常的儒裙。 待她走近了,趙宣鄴只覺一股梔子香氣飄近,瞧見此女走起路來腰肢柔軟,身段極有曲線,便是并不如何顯身材的裙裳也壓不住。 他見過許多美人,清麗的,端莊的,妖嬈的,可眼前的女子卻并非這其中的任何一種。 若說五分清麗可人五分妖嬈多姿,可那份獨一無二的“見之忘俗”卻是極難有美人擁有的。 只是……又另有幾分熟悉,似是在哪見過。 碧奴一副乖順緊張的模樣,并不抬眼看太子,規規矩矩地拜下行禮。 “賤妾見過太子殿下?!?/br> 趙宣鄴還在打量她,薛劭站在碧奴的身旁,臉上才擦去的汗又冒了出來。 太子自知瞧得久了有些失態,壓下心中疑慮連忙示意她身旁的侍女扶她起身。 “弟妹快些請起,倒是孤打擾了你二人新婚燕爾,還讓弟妹在外頭久等,實在不該?!?/br> 碧奴聽這話又要下拜請罪:“賤妾身份卑微,本無福分拜見殿下,又得殿下這句話,心中實在不安……” 趙宣鄴無奈,只好親自起身扶她。 雖只有一瞬,隔著衣袖,他的手依舊觸到了碧奴的手腕,是他想象中柔軟的帶著些許rou感的肌膚。 他的手很快松開,往后退一步,又擺出慣常的和善微笑,請他二人坐下。 趙宣鄴見薛劭的目光總往碧奴處瞟,不由得打趣道:“子勖自得了弟妹,到底也與從前不同了,竟也有些兒女情長起來。只怕弟妹也是特特來尋你的吧?!?/br> 薛劭也不禁面上一紅,看了一眼同樣有些羞澀的碧奴:“讓殿下見笑了?!?/br> 他不愿多說,碧奴雖也是不好意思,卻大著膽子回太子的話:“回殿下,夫君今日出門前與妾說要回來用晚膳,只是妾……妾實在思念夫君,怕夫君午后餓著,這才做了點心大著膽子出來尋……” 她眼中滿是情意,只是依舊羞著,說話間腦袋也低下去,十足的小女兒樣。 太子不免被勾得有些心癢起來。 能得此佳人傾心以待,這薛五倒真是艷福不淺,他又一副藏著掖著的模樣,只怕是防著孤吧。 只可惜他還算個可用的,否則使些手段與她春宵一度也不算什么。 趙宣鄴在心里盤算著,說話時便也頻頻看向碧奴處,又賞了些珠釵綢緞一類與她,這才命貼身伺候的人好好送出去。 … 只是令薛劭沒有想到的是,太子竟在五日后未時悄悄來了薛府。 這回自然也是微服來的,跟著的宮人侍衛也是往常的那幾個,只是薛劭想臨時湊出一桌筵席也并不容易,召了名下幾家酒樓的師傅來才慌忙趕上用飯的時辰。 “不過粗茶淡飯,不知是否合殿下的口?!?/br> 趙宣鄴夾起一道品了品,點點頭:“與宮中菜式很是不同,早就聽聞薛家名下的酒樓菜式都是京城時新的,今日終于也嘗到了?!?/br> 薛劭似乎安心了些,笑著答:“殿下若喜歡,傳他們去東宮伺候也是成的?!?/br> “那倒不好,屆時整個京城的人可都得往父皇那告孤一狀去,左右酒樓還得開張不是?” 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薛劭接了太子的話繼續說:“別的不敢夸大,可這薛府上的任何玩意只要合殿下心意,殿下直接取了回去便是!” 趙宣鄴的臉上帶著笑,眼睛瞇了瞇。 “哦?若孤說要弟妹呢?” 薛劭摸不準太子是否是在說笑,那笑便僵在臉上。 趙宣鄴也不為難他,自己打了圓場:“子勖何必如此緊張,孤不過打個比方罷了。倒是子勖你,一說到弟妹的事便如此緊張,當真是放不下啊……” “哈哈,哈哈………”薛劭的笑有些干巴:“殿下真是有眼光,一挑就挑了臣最寶貝的……” “便是孤真要了弟妹去,再賞你幾個佳人便是。你若眼光高些看不上那些俗物,開春便是選秀,孤求父皇給你挑個好的也是成的?!?/br>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還是不嚇你了,喝酒吃菜!” 如此酒過三巡,今夜無云,外頭的月光直直照在地上,冰冷而明亮。 正待太子準備站起身告辭時,忽然聞得外頭有女子“咯咯”的清脆笑聲。 “薛郎———” 那女聲將尾音拖得十分長,嬌嬌俏俏,婉轉動聽,如帶了鉤子一般。 他只見對面的人臉色微變,還未來得及開口,那女子不顧門外站著的侍女小廝勸阻,“嘩啦”一下打開門,帶著香風徑直往薛劭身上撲去。 薛劭又是急又是尷尬,卻又不好不伸出手接她。 只見那女子簪著兩只渾圓碩大的珍珠發釵,耳朵上是嬌嬌小小一對珍珠耳環。 臉上一雙含情目,膚白賽雪,兩頰酡紅,看著似是飲了不少的酒。 薛劭也顧不上告罪,見太子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還用眼神示意自己先把這女子帶出去再解釋不遲。 他便欲將扒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放下,這時太子才看見此女便是薛劭如珠似寶般愛護的那一位。 “弟妹這是……” “殿下見笑,許是飲了些酒又尋不著我,這才……” 碧奴的眼中只有薛劭的倒影,她睜開有些沉重的雙眼,抬起身子瞧一瞧他,瞧滿意了才一笑,復又緊緊抱住,連嫣紅的口脂都有不少沾在薛劭的衣襟胸口上。 薛劭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勉強抽出手來對趙宣鄴行了一禮:“殿下贖罪,我去安頓好珍娘了便來再陪殿下說話?!?/br> 趙宣鄴笑看他尷尬的模樣:“無礙,無礙,孤有些酒意上來了,也想找間屋子歇一歇。子勖你去安頓弟妹便是?!?/br> 薛劭應聲,點了幾個小廝給太子帶路去客房,他的手一邊輕輕拍著碧奴的背,一邊柔聲哄她:“我在呢,在呢……” 趙宣鄴正在門邊等隨身服侍的人給他系好披風,薛劭這般如哄孩子一樣的聲音自然也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回頭望一眼,只見薛劭懷中的女子已換了個姿勢,衣袖落下,極白的小臂在光下瑩瑩如玉,勾在男人的脖頸之后。迷離的眼閃著光亮,朱唇微啟,誘得薛劭閉上眼輕輕吻了上去。 趙宣鄴只是看著,面上并無表情,收回目光出了屋子。 ———— 子勖(xù),薛劭的字 另外應該不用強調薛劭和太子都是屑這回事?不洗白也洗不白 下章開碧奴和太子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