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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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板前,羅生生站在自己的機位,表情看起來有些無神。她思緒雜亂地觀察著監視器周圍各人的動向,恍恍惚惚中尋不到一個讓視線落腳的光點。 她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剛才沒見程念樟在位,當下便發了信息,問他人在哪里,中午又有什么安排…… 沒想到對著屏幕干等許久,沒等到答復,只等到了門口相繼出現的那對身影。 穿著戲服的蘇岑,即使化著刻意病態的妝容,依舊難擋媚態,她與程念樟前后腳回組,相隔不過幾步的距離,似乎是在避嫌,但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實際又沒那么避嫌。 程念樟走在前,姿態颯爽大方,目不旁視。 他此時心里正在謀事,也顧不上去關注羅生生的狀態,路過她機位時直接擦身,沒有招呼,沒給眼神,羅生生能捕捉的,只有這人身上若有似無的煙草氣息。 如果說早上只是有些不爽,那現下可以說,羅生生是真的沒什么安全感了。 才剛剛和好就這樣…… 死性不改。 不過程念樟也并非要故意晾羅生生,剛才面對蘇岑,他雖秉持著一派無謂的態度,但實則心內卻并沒有表現地那么平靜。 蘇岑其人酷愛兩邊下注,賣完東邊賣西邊,投機倒把,并不是個值得信任的伙伴。所以剛才明知與她搭伙的益處,程念樟依舊選擇了拒絕。 他有他的步調,蘇岑今天給的消息,算是錦上添花,有無皆可,并不影響結局勝敗的定論。不過既然是送上嘴的鴨子,他也沒有放走的道理。 程念樟現下專注于對弈,琢磨后招,意圖盡快落子,自然是無暇顧及羅生生情緒的。 “回來了?怎么抽根煙這么久?” 魏寅見程念樟歸來,褪下耳機,皺眉抱怨了一句。 “昨晚喝多了點,就連抽了幾根,想醒醒腦?!?/br> “你也稍注意注意?!蔽阂种更c在屏返一處,敲了敲熒幕上的蘇岑,朝向程念樟使了個眼色:“她心思多得很?!?/br> 這是出于朋友善意的告誡,蘇岑是踩著男人一路上位的,魏寅不想程念樟被當成墊腳石,或是牽扯進些甩不掉的桃色關系里,最后惹了一身sao,毀掉多年苦心孤詣的經營。 程念樟知他好意,聽言笑了笑。 “煙搭子罷了,我心里有數?!?/br> “隨你……對了,羅攝影請了大家喝咖啡,你的放在凳上,趁熱喝?!?/br> 羅生生? 經魏寅提醒,程念樟方才注意到了扶手上的那杯拿鐵。因放得久了些,溫度已不再熱燙,喝到嘴里有些甜膩,不似專門幫他點的口味。 他努了努嘴,突然想起之前羅生生幫魏寅特調的那杯dirty,兩相對照,用心程度可謂是天上地下。 袋內手機在他坐下的瞬間,響起一聲提示。 程念樟此時心思放緩,便順勢拿出來看了一眼。 “午飯大壯說給我接風請喝粥,不陪你了?!?/br> 是羅生生發來的消息。 前面還有幾條,他方才沒留意,現下剛看見。 程念樟讀出了她話里的怨懟,眉頭蹙起,手指懸在屏幕上空,猶豫停頓著,不知該回些什么。 他不擅長哄人。 羅生生見聊天框上一直輸入中的狀態,以為這人能有什么新意,心里咚咚擂鼓,抱著絲期待??蓻]想到等了半天,到頭來還是只收到個不痛不癢的—— “好” “好個屁!你剛剛和蘇岑出去干什么好事了?” 程念樟收信一愣,沒想她會這么直白。 他此刻視線低垂,思索半秒后也誠實回道: “談了些劉琨的事?!?/br> “呵呵” 羅生生回得很快,只擬聲了句冷笑,并沒有和他追究細節,于是他接補道: “宋遠哲昨晚傷了劉琨的眼睛?!?/br> 看到宋遠哲的名字,羅生生的思緒和動作一瞬停滯。 本來都做好建設,不去想他的。但這個名字突然被提起,還是難免會讓人聯想到,昨晚他的種種異常。 只因一句簡單的陳述,聽宋遠哲和人起了沖突,羅生生心內便止不住開始泛出擔憂。 他還是發火了? 劉琨傷了眼睛,那他呢? 對方也不是個小人物,他該不會被報復吧? …… 此刻,監視器前的程念樟,視線自手機抬起,望向羅生生的位置。只見瑩瑩微光照亮女人面中,即便遠觀,也能大致看出她神情的滯澀。 男人撇嘴笑了笑,不再去看回復,收起手機后,直接俯身向前,拍了拍魏寅肩頭,示意開拍。 執行的催促聲響起,羅生生聽到動靜,也機械地收起了手機,跟隨指令開始動作。 按計劃,上午場大約會在一點左右結束,然后趁飯點換景調光,準備下午場的拍攝。今日除了溫雯狀態稍差,其他進展都還算順利,進度基本按照計劃在走,一點準時收工。 午間,程念樟照常同魏寅他們就餐,羅生生則跟著大壯一班同事,尋到個空地,就著幾張桌椅,吃了份隆記的早茶粥點。 她中途尋了個空,找到角落,撥通了林瑜的電話。 “羅小姐?” “是在忙嗎?方便接電話嗎?” 林瑜此時就在宋遠哲的身邊。 昨夜落雪,宋遠哲應是著了涼,自蓮山回來就一直發燒躺倒,奄奄沉沉地。他身體底子其實不差,但傷后幾年浸在酒和藥里,早自毀地差不多了,加上心情原因,讓這一次來病,似乎格外洶涌。 “不忙,有什么事嗎?” 宋遠哲現下背對林瑜側臥著,他燒得不輕,意識卻很清明。 聽到是羅生生來電,這人原本緊閡的雙眼,自昏沉中緩緩睜開,而后費力抬手,點上自己右耳,示意林瑜將電話開做免提。 “遠哲他……還好嗎?” 林瑜關注著宋遠哲的動態,羅生生問完后,未見他有其他指示,便實話實說道: “不太好,宋總目前病著,高燒退不下,這兩天原定的行程基本都是取消的狀態?!?/br> “???怎么會發燒的?” 她以為他至多是受了點傷,怎么又發燒了? “昨夜安城降雪,可能是沒注意防寒?!?/br> 林瑜回復地太輕巧,反而讓羅生生有些氣急。 “他怎么那么不當心?林瑜你也是的,貼身照顧的人,怎么也不多提醒他注意?燒得厲害嗎?有沒有其他并發癥什么的?他右腿受不了凍的?!?/br> 宋遠哲聽言抿了抿嘴,鼻頭微酸,對面話畢的當下,他即轉身伸手,從林瑜的手里接過了電話。 “生生” 對面愣住,羅生生沒想到他會在旁,一時語塞,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了聲鼻音: “嗯”。 “嗯?” “很難受嗎?” “難受的” 男人語氣就像個撒嬌的孩子,嗓音沙啞干澀,聽得出發音的艱難。 “怎么這么不小心?” “死不了的?!?/br> 羅生生噘嘴,出了事他老愛說這句,也不嫌晦氣。 “我聽說劉琨被你打了?你呢?受傷了嗎?” “誰告訴你的?” 這事劉琨礙于影響,選擇了冷處理,該打點的都已打點過,照理是傳不進羅生生的耳朵的。 羅生生說白了就是個小攝影,他不說,她又能從哪里得知這些? “我在劇組聽蘇岑和人聊天說到的?!?/br> 蘇岑? 宋遠哲反應了會兒,才想起還有這號人物。他與程念樟不同,向來不會去關注這些旁系的雜碎,像蘇岑這種無甚所謂的人,在他眼里,大多模糊而易忘。 “不小心朝他眼睛彈了把刀,我沒事,不用擔心?!?/br> “什么叫不小心?他報復你怎么辦?” “那就讓他去死吧,省得再來惡心我?!?/br> 羅生生啞然。 宋遠哲聽她長久不語,自顧著接道: “為什么打給林瑜,不直接找我?” 羅生生被他這問題問得,心虛又心慌。有些話她平時尚且說不出口,現在這人病著,要讓她說明白,基本與殺人誅心無異,以她的心腸,那是肯定做不到的。 “都一樣的……” 也只能這么模棱兩可地回他。 話音落下良久,對面除了因病而略顯深重的呼吸,便沒再有其他回應。 “唔……你沒事就行,我這邊時間到了,先不和你說了,要上工了?!?/br> 沉默難耐,羅生生說完后,不等對面答復,便直接按下了掛斷。 沒想到她剛舒了口氣,正欲轉身,背后卻傳來一句低沉的問話—— “打完了?” 是程念樟的聲音。 不咸不淡地,聽不出什么情緒。 羅生生這廂心臟還沒從宋遠哲那里緩過勁來,當下又立馬漏跳了節拍。 “你怎么在這?” “不歡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