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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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度過了一周。劇組開機在即,一切都在緊鑼密鼓中有序行進。 開機儀式定在廣州的芳村,羅生生要隨設備組一同出發。臨行前,她特意和林瑜聯系了退房的事宜,因為帶不了多少行李,她把之前買的奢侈品,能退的也決定硬著頭皮去樓下退掉。 中途遇到相熟的Zack,那人倒也不勢利,明知羅生生失寵了,也沒擺什么臉色。不過店里有規定,東西離了柜沒法退只能換,他只得好心地勸這位曾經的小金主,不想睹物思人的話,不如去二手店里賣掉。 他是意會錯了羅生生。她還真不圖這些,如今和宋遠哲鬧掰了,只是不想留著它們輕賤自己罷了。 “Vivi,你看你這邊把東西還了,我們也是記在宋先生賬上,這還不是便宜了那些阿貓阿狗嘛!咱們犯不著呀!” 宋遠哲換了新人,整個一樓都知道。那女人一看就和羅生生不在同個檔次上,進了店就是雞犬升天的嘴臉。伺候慣了好脾氣的羅生生,Zack哪吃得消這種人的刁難。 “沒事的,本來就是他的錢,他愛給誰花都行?!?/br> 羅生生說得灑脫,但Zack聽了,只覺得喪氣。他靠近羅生生,左右鬼祟地瞄了眼,湊到她耳邊用手籠著輕聲私語: “Vivi,你信我,做柜哥這么多年了,別的不說,進了這店門,一個男人是不是真心對女人好,我看得比誰都清楚。小情侶吵架多正常的事,何必搞得這么決絕呢?那個叫溫雯的我看是比不上你的,宋先生也就圖個新鮮,最后總會回頭的?!?/br> “溫雯?” “呀!你不知道嗎?” Zack聞言趕緊捂嘴做驚訝狀,表情略顯浮夸,多少有點演的成分。 羅生生最近一直在基地,同事都是大老爺們,沒人會關心這些花邊消息。她也是從Zack嘴里知道,原來宋遠哲睡的小明星,還能在別人那里擁有姓名,真是稀奇…… “不知道,她是誰?” “別提了,我們服務行業的也不好多說客人的壞話……只能說吧,這雞是雞,鴨是鴨,家禽上了樹,那也是變不成鳳凰的?!?/br> “這……讓你做銷售真是屈才了……” 羅生生豎起大拇指,佩服他的陰陽怪氣。 Zack左右看了看,把她拉到監控死角,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偷摸翻出圖片…… “喏,這就是溫雯?!?/br> 是一張活動圖,圖上她穿著金色亮片裙,搭配著港風大波浪和紅唇,身姿高挑挺翹,頗有女明星的腔調。 羅生生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那天在醫院碰到的女孩子,她挺訝異的,沒想到這次宋遠哲會留個人在身邊這么久。 “她很漂亮?!?/br> Zack本來是想拱火的,沒想到羅生生居然夸了起來,更是恨鐵不成鋼。此時冷清的店內,突然響起高跟鞋的踢踏和由遠及近的女聲。他聽出了來者是誰后,看向羅生生的眼神更蒙上了一層憐憫。 “真是說曹cao曹cao到!” 羅生生起初沒在意外面的動靜,她看Zack面露難色,下意識轉頭想去看看來得是什么大人物。 “Micheal,等一下我要去面個戲,你拿個新包我看看,紅的,圖個喜慶!宋二你說呢?” “嗯” 宋遠哲翹起二郎腿,在中庭的沙發上颯然坐著,手里翻著型錄,語氣是毫不在意。 這個溫雯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漠,盡管有些尷尬,但她臉上還要強顏歡笑,不好教外人看了笑話。今天宋遠哲反常地提出要陪她一道過來,原以為能見個笑臉,可到頭來還是熱臉貼了冷屁股,琢磨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羅生生待在內間的Vip 室,現在進退兩難,她打算等外面兩人逛好了再出去。但宋遠哲帶的這個溫雯可不是善茬,平日她獨個來的時候都是好水好茶的進到里面伺候,今天宋遠哲都親自來給面兒了,怎么還讓他們在外間待著? “Micheal,今天看來有貴客???” 女人慢條斯理地挑著衣服,單側挑眉,話音里有著明顯的冷意。Micheal 領會到了意思,擺了個ok的手勢就轉身朝內間走了。 “Zack,換貨的話還是去前臺Linda 那處理快一點吧?我有幾個秀版要給客人看,外面不方便,可能要麻煩羅小姐移步一下的?!?/br> 羅生生是個怕沖突的人,她聞出了兩個柜哥之間焦酸的火藥味,而且已經被人明著趕了,她也不好再厚著臉皮斷他人財路。 “嗯,那Zack 這些東西你就幫我處理掉吧,有喜歡的你自己拿去也行,我還有事,就先走了?!?/br> 說完,羅生生挎上包,半捂著臉就逃也似地往外走去。 可沒想到剛走到中庭,耳邊就傳來一聲喝止: “站住” 她特意繞過了宋遠哲,卻還是被逮個正著。 一句‘站住’低沉又陰冷,他很少會像這樣明目張膽地命令自己。羅生生深吸口氣,心口有種不受控的錐刺疼痛,明明男人沒有任何動作,她卻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她來做什么的?” 宋遠哲將型錄甩在臺面,不看羅生生,反而語氣平和地問向提著大包小包跟出來的Zack。 “呃……Vivi嗎?”Zack懵了,他掃眼店內看各人反應,知情的基本都是凝重的面色,他咽了口唾沫,繼續道:“Vi……羅小姐今天……今天……” “我來把用不上的東西退了,正好你和溫小姐來了,換些溫小姐喜歡的東西不挺好的,省得你多花錢……” 她還沒說完,溫雯一個箭步橫亙到兩人中間。 “羅小姐意思是要我用你用剩下的嗎?遠哲,你評評理,這是瞧不起我啊還是瞧不起你呢!” 明明剛才還叫著宋二,見了她就一口一個遠哲地叫,羅生生聽了直想發笑。這個溫雯雖然長得盤靚條順的,奈何腦子確實不大好,說話丟里又丟面兒的,也不知道宋遠哲看上她什么。 “我送女人的東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br> “哦?!?/br> “你”宋遠哲指向Zack:“把東西給她?!?/br> “宋遠哲,我真用不上!有些東西喜歡的時候是真喜歡,但過了勁頭,其實也就那么回事……你對人是這樣,我對物也是這樣。既然看了會心煩,趁著能還就把東西還你,有什么不對嗎?” 羅生生向來知道怎么刺他脊骨,她現在被宋遠哲架著供人看戲,火氣蹭蹭往上漲,有些早憋在心里的話脫口而出,也不再顧及情面。 既然他讓她不開心了,她自然也不會讓他好過。 “哎呀,Vivi !你和宋先生有話好好說嘛!別為了賭氣傷了感情呀?!?/br> Zack 這一把全壓了羅生生,見情勢不對趕緊上前勸架,完全無視一旁插不上話干瞪眼的溫雯。 羅生生側目看了他一眼,爆出半聲嗤笑。 “Zack你說話注意一點!溫小姐還在邊上,你談我倆什么感情?不要笑死人的?!?/br> 大概是覺得光說話還不夠決絕,羅生生從包里掏出一把車鑰匙和一塊鉆表,隨手就往沙發上扔。 “這些也還你,太貴重了,整天揣著都是累贅,你就送給更需要的人吧?!?/br> 宋遠哲視線落在被她扔下的物件上,幽幽飄來一句—— “生生,你太不懂事了?!?/br> 他語音低沉字節緩慢,一句沒有起伏的陳述句字字透著涼薄,現場所有人聞言,通通實相地選擇了噤聲。 羅生生知道這是他將怒的征兆,然而她現在心里也不好受。這個男人簡直莫名其妙,不回信息的是他,不說明原委的是他,找了新歡的是他,當眾羞辱她的還是他……而她只是累了煩了,想和他劃開一些距離,就變成了不懂事。 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算了” 羅生生嘆口氣,她有很多控訴想說,但臨出口全部都作罷。說完這句她也不管宋遠哲會有什么反應,頭也不回地便走了出去。 門口靜候的林瑜見到她,眼神閃躲。 “你和他說我在這的?” “羅小姐,你這么做,很傷人?!?/br> “林瑜,道理都是你們的,錯的都是別人是吧?你站我的立場,你覺得他做得就不傷人嗎?” 面對她的設問,林瑜一時語塞,竟無法作答。 女人走后不久,宋遠哲將車鑰匙從沙發上拾起,他用五指盤弄翻看。手中是他精心準備了叁個月的“驚喜”,如今卻被她像垃圾一樣隨手丟棄…… 也不過如此罷了,羅生生這人,總是得空了就想要離開,她從沒想過要堅定地和自己站在一起,真是拴不住,也養不熟…… “宋二……要不,我們換一家吧……這里怪晦氣的……” 溫雯雖然后怕,但她看出了他的異樣,她怕他陷落,于是膽怯著打破沉默,將他拉回現實。 “沒有喜歡的嗎?” 聞言,男人撇嘴,抬頭面帶笑意,破天荒地問她喜好! 溫雯受寵若驚,但她左右看了圈后還是將視線落回到宋遠哲身上,而后默默搖頭。 “沒什么特別喜歡的?!?/br> “好,沒有就沒有吧。我送你個東西,來,把手張開?!?/br> 聞言,溫雯如受蠱惑般聽話地伸手,隨后男人將那個精美的電動鑰匙放到了她的掌心:“車送你了……對了,你叫溫什么?” “溫雯?!?/br> “哦,等會兒是要去面戲?面哪一部?” “《簡東傳》,說是前幾天岑姐讓劉總把唐可琳給踢了,之前面過這戲,說沒其他女性角色,現在既然空出來,就讓我再去試試看……” “哦……這部戲你不用面了,我來幫你安排就行?!?/br> 溫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患得患失的她,從不敢主動向宋遠哲要求什么,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她的眼神立刻被點亮,捂著嘴不敢相信,好運會用這種方式降臨到她頭上。 她太高興,太高興了,也顧不上旁人怪異的目光,拉起男人的手不斷興奮地追問“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宋遠哲沒有回她,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所有的悲喜似乎都與他無關,他現在唯一享受的,是這種主宰他人的快意……是從羅生生身上感受不到的樂趣。 ……… 2017年11月16日,農歷九月廿八,宜開工、開業、祭祀、祈?!?/br> 《簡東傳》經幾番延期后,終于在今日開機。按照業內規矩,開機儀式定在了凌晨。 早上五點,羅生生從困倦中艱難地起身,她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在臺上充當唯一的禮儀。 這餿主意是副導Kevin 想出來的,昨天她正幫大壯清點著機器,這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盯著她看了半天,嘴里喋喋著“不錯不錯”“就她了”之類的渾話。一罩面二話不說,就把她從大壯手里借走,去服裝組拿了身又緊又短的旗袍讓她換上,然后稀里糊涂就拍板讓她做今天的禮儀。 這人給的理由也摳搜的很,說是開機時候也不過是拜拜四方,放放鞭炮,上面下面都是站著,沒什么差別,與其外面請個嫩模站場,既然自家有美女,又何必再花這個冤枉錢呢! 羅生生被他繞啊繞的,竟也跟著覺得很有道理,于是欣然答應了。誰知到了早上,別人都可以睡到六點再出發,只有她,要五點就被拉起去做妝發。 這些她倒還能忍,最可氣的是那個Kevin 居然臨時改了主意,給她備了一身不知火舞COS服一樣的紅色掛脖連衣裙,V領一路開到胸下,后背大敞著,里面根本不好穿內衣。 “小羅同志,不好意思啊,昨天那件旗袍是道具服,美術指導不讓用,我托人去買了件小禮服,拿到手才發現暴露了點,但這小地方好衣服真不好找,你就將就將就吧?!?/br> “您也知道這是小地方???能找到這么開放的衣服,我也是真佩服您的!” 羅生生覺得他是故意的,但她沒有證據。 這人也賤的很,偏偏等她畫完了妝,弄好了頭發,箭在弦上的時候才臨時唱了這出,就是吃定她拒絕不了。 羅生生當時抖開衣服,臉都綠了,捧著愣是半天沒動。邊上有個服裝組的同事實在看不下去,上手幫她把胸口縫上了一些,堪堪能稍微看到點溝壑的地步,再往上裙子就沒型了,也不好看。 后背是真沒辦法,還有十幾分鐘外面就要開始放炮,再巧的手短時間也縫不上那么大一塊窟窿。 于是最后羅生生就這么不倫不類地被趕鴨子上架推了出去,所幸妝發還算給力,最后臨上場化妝老師給她改了個港風的復古妝和墊高顱頂的大卷,這一身才算勉強協調。 還好她今天上場次數也不多,給導演制片遞筆點睛一次,拉橫幅一次,主創派香再一次……其他應該就沒了,大部分時候她都在臺邊候著……應該……不太……會有人注意吧? 等待的時候,羅生生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心臟合著外面舞獅的鼓點,咚咚咚跳個不停。 “下面,有請魏導和程制片上臺為醒獅點睛” “小羅!上!” 羅生生聞言,深吸一氣,踩著8厘米的高跟,雄赳赳氣昂昂地就朝臺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