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之仇珠(2)
「路上見到二犬打架需潑水勸架?!?/br> 「路上見到到處晃的小狗要為其找尋娘親?!?/br> “生類憐憫令”推行多年,乃曠古未有的惡法,那狗將軍早一天死,百姓即能早得一天安生。真冬是如此認為的。 要說這一法令最初是為懲罰棄老斃幼者制定的,其后雖逐漸嚴苛,對老實百姓卻無太過太酷的影響??晌宕鷮④妼俟?,故法令中最重對狗的愛護,禁虐狗禁食狗rou按住不提,那狗將軍好死不死在江戶多地設下收容無主野狗、老狗、病狗的數十萬坪“犬小屋”,僅中野一處收容的就多達八萬余條。 光八萬條狗所食米rou每年開銷就達十萬兩,建犬小屋所耗資材及病狗的醫治更是花費頗多。她老人家金口一開,綸言一出,這些皆由百姓負擔。 松雪真冬雖沒個節cao德行,卻是實打實受過罪,也為錢苦惱過的庶民百姓,豈不盼著狗將軍早日暴斃,豈不盼著那位仁君英主早日為民執政的。 更何況狗將軍一命嗚呼,寄生于其側近柳澤吉保的紀伊國屋也要遭殃,豈不快哉。 可她亦懷私心,不大好說給旁人聽,早失卻了從前有事沒事針砭時政的銳利。 她亦有寄生處,便是財力可與紀伊國屋相抗衡的叁井越后屋。 “隱雪來得不是時候,望夫人恕罪?!?/br> 由一中年女人引入店內,見叁井越后屋的大掌柜正與手捧算盤的年輕女子合賬,真冬行禮致歉。 大掌柜渾不在意,只把賬簿交與伙計,微笑著迎迓上來:“先生來得正好,快隨叁井我去看看?!?/br> “是?!闭娑h首應道,即隨叁井白合往她新置的宅邸而去。 叁井越后屋的總店本在京都,近些年江戶勢頭大旺,大掌柜便有長久定居于此的想法。自然,與其財力相符的豪宅闊院之整備少不得要請當代一等一的丹青名手來繪制屏風壁障。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冬自認夠不上當代一等一的繪師,可也不必謙虛,該接下的褒揚就接,該賺的錢兩就賺,在野繪師有在野繪師的方寸圣域。 那要說誰才是當代一等一的繪師……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冬偶爾也不想承認吃光她秘藏零食的尾形光琳足冠這一稱號。 “小冬你來啦?!?/br> “我來給你打下手?!?/br> “那怎使得呀?!?/br> 踏入繪間,但聞魚香撲鼻。鼻尖聳了聳,真冬極不情愿地問到光琳:“什么好吃的?” 油滋滋的香味勾起饞蟲,不待光琳回答,她定睛望去,竟是炸白鱚魚!白鱚魚脂少rou卻嫩,起鍋就吃,面衣酥酥脆脆,內里嫩滑得如女子肌膚。真冬沒吃過,想吃。 “我也要吃?!蹦坎晦D睛,隱雪先生觍臉說道。 手背揩了嘴角油漬,晃著竹簽,光琳卻“嘿嘿”一笑:“沒了,哦嚯——” 兩手偎袖,真冬沉臉以示不爽,然未能唬住比她臉皮還厚上數層的尾形光琳。 “就不留串給我!” 隱雪先生人輕,發火也不怵人,最多嚇嚇松雪那個融野。 “飽了!干活!” 將細胳膊細腿的小冬拎至一邊,挪肥臀抖厚膀,光琳五指夾叁筆,落彩即成多姿盛夏。 專注的神情,安靜到像死了過去的呼吸,真冬感到她的姑母一旦執筆作繪便猶如神佛附體。變化有致的線條,濃淡驚艷的色彩,稍慮片刻仿佛都是多余的。 烈陽下的海波泛著光,每朵浪花都被身臨其境般地勾畫入微,真冬甚至能聽到浪花親吻礁石的聲音。 尾形光琳的色彩是熱烈奔放的,大膽且無拘無束的,既不像御用繪師松雪一族凈考慮題材是否端莊、可夠典雅,色彩的調和又更具創新,叫人眼前一亮,慢品里不覺神游進畫。 真冬能在她的筆尖處感受到動人心魄的力量。二尺四方紙,尾形光琳的筆何止能畫出千里江山萬丈海,她的神思與點滴墨彩間蘊藏著天地宇宙的奧秘。 “小冬啊?!?/br> “嗯……”真冬猶自屏息凝視盛夏的大海。 “你姘頭在這你曉得不?” “你當我是她呢,好騙的?”也不作無用的反駁功,真冬只道:“她登城奉公去了,來這作甚?!?/br> “那就奇怪了?!?/br> “奇怪了?” 擱筆,光琳回視風流倜儻、情債成雙的大侄女。 “那個吉原太夫出身的躑躅,原非你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