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叫我阿晏
褚瑨想,他可能要用一生來治愈這個他剛醒來難得獸性大發的五分鐘。 他還沒來得及帶著他那仿佛已經失去知覺的沾滿血的右手逃跑,景斕醒了。 睡眼朦朧的女孩看到面前的一團血紅也瞬間清醒,小腹傳來陣陣異樣,她自然知道是月經造訪,不過…這種早上襲擊卻撞上她來月經的意外讓褚瑨遇上了,還真是讓人一時間緩不過神來,兩人大眼瞪小眼尬住。 “呃,那個…我去洗手…”褚瑨清清嗓子,掀開被子就走。 “等下!我也要去…”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起,噔噔噔跑進浴室。 “哈哈哈…”景斕后知后覺發出一陣爆笑,男人臉紅到了耳朵根。 “快去床頭柜里幫我拿棉條啦,要大號的?!?/br> 景斕本想等他洗完手再清理自己,誰知道男人轉頭一直盯著她,就好像她是下一秒就會流血身亡一樣,一步也不肯挪,景斕沒辦法只好支走他。 “不是,你看著我我怎么放棉條啊,出去啦…”男人飛速回來咚咚敲開浴室門又擠了進去。 “都看過…” “哎呀不一樣!我要…呃…就是自己找導管的姿勢,總之不要你看啦…”與月經羞恥無關,只是看著男人還支起的帳篷,自己卻要在他面前插入什么東西,而且還必須找到一個非常好插入的角度,這感覺也太奇怪了! “我幫你!” “別!” “乖,”褚瑨從背后抱住她,“快一點,別著涼了?!?/br> 好吧,確實褚瑨幫她,她就不用弓著身子找角度了,呃…好像勉強可以接受… “你…是不是…不會用…”褚瑨還在皺著眉頭研究包裝盒,景斕感覺尷尬的氣氛又回來了… “咳咳…就是你捏住那個有花紋的地方往里面推,到底把下面細的那根也推進去,最后把殼子輕輕拔下來就好了…” 小腹又有涌動的感覺,景斕催促著褚瑨讓他快點,這要是再來一個血流如注她剛剛就白洗了… 不爭氣的褚瑨好不容易把導管的頭塞了進去,然后極其緩慢的推入。 “你快點!不會痛的!它還沒你手指粗呢!”景斕著急吼了出來,然后也瞬間臉紅到了耳朵根。 像個工程師一樣小心翼翼塞完棉條的褚瑨這才伏到她耳邊:“下次先用這個姿勢?!?/br> “臭流氓!” 臭流氓給她穿好衣服先一步去換床單。 “茶幾下面的柜子里有布洛芬,幫我拿一下好不好?” “這么嚴重?要不要去醫院?”褚瑨抱起人就想往外沖。 “痛經而已?!本皵逃行┮馔?,今天褚瑨和他往常的樣子實在是大相徑庭。難道他不知道女孩來月經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我記下了?!?/br> 喝了褚瑨熬的紅糖小湯圓,景斕稍好了一些,可終歸是精力不濟,又縮在男人懷里打起了瞌睡。 迷糊中她好像還能看得見今天絨絨的陽光,男人替她捋著青絲的手和不斷親吻著她耳垂的唇。 “以后我就知道怎么照顧你了…” 褚瑨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 照顧…照顧我… 若說全世界最會照顧景斕的人,除了彭星浩,誰還能稱得起這個“最”字。 可現在,這句話該改成全世界曾最會照顧景斕的人了吧。 景斕夢中開始出現一個畫面,彭星浩說要帶她去玩兒,可是走著走著,彭星浩越走越快,她在后面叫“小哥!小哥!”,可他聽不見,他一直走,再也沒有回頭。 夢魘驚醒的那一刻,景斕出了一身冷汗。 其實距離褚瑨那句低喃才過去十分鐘,夢里卻像過了一個世紀。 漫長,絕望。 心就像被活活挖開了一樣疼。 “如果一個人一直對你很好,一直…從記事起就開始…可后來他變了,即便知道原因,可你會毫無芥蒂的理解他嗎?”沉默了好久,景斕終于還是想找人說說話。 “我不知道?!?/br> 又是沉默。 “我抱你去窗邊曬曬太陽吧?!瘪椰捚鹕砝_窗簾,明麗的陽光將整個房間充盈,讓兩人的苦悶再無處躲藏。 “你一定沒看過我被接回褚家的新聞?!?/br> 他把景斕放在落地窗邊的秋千上,在后面輕輕搖著她。 秋千也是彭星浩買的,彭星浩彭星浩彭星浩,怎么哪里都有彭星浩,景斕臉皺成了一團。 “有天放學,家里來了個陌生男人,許久未見的母親說讓我跟著他走,我想要的鋼筆、玩具、書…就都會有了。母親也希望我走?!?/br> “那時候已經很晚了,醒來的時候,車開到了市里,我還是第一次去。只記得市里的地是硬的,是切得整整齊齊的方塊組成的,好多人拿著像炮筒一樣的東西對著我,還有很多燈在閃,黑夜里,那么刺眼。然后他們把我推向了那個人?!?/br> “后面的事,之前跟你講過一些?!?/br> 褚瑨想跟她解釋,解釋從他出生到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受過的每一次分離和冷遇,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確實理解不了什么叫從記事起就有人對他好。 但他的話支離破碎,那些人,每一段關系,都是割裂的。 那個人… 景斕聽得出他的厭惡。 又或者說,其實他們的不幸,來自一處。 “停下!”女孩雙腳猛一下踩住地面,手將秋千的繩索嵌進rou里,肚子傳來陣陣惡心。 果然只要想到那個人,就會條件反射般的厭惡。 “還這樣難受么?”男人轉到她身前抱住她,不停替她撫著背。 “囡囡,不去想了好不好,有我在?!蔽乙院笠矔δ愫芎煤芎?,比你念念不忘的那個人還要好。 對褚瑨來說,童年唯一美好回憶大概是他的班主任很喜歡他,畢竟他足夠聰明。班主任叫他的女兒“囡囡”,在褚瑨心里,那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稱呼。 褚瑨叫她不要想的是彭星浩,而她接收到的卻是褚廣業,淚已經涌出,胃中翻滾更甚。 “我認識了一個很有名氣的鋼琴老師,囡囡你想…” “嘔…” 褚瑨想把話岔開,沒想到景斕聽了這話反應更大,直接從秋千上跌落,趴在地上干嘔起來。 “我只是看褚瑤每次彈鋼琴被人簇擁著都很開心,我以為你也會喜歡…” “別說了!我不想知道你們家的破事!我也不需要你關心我!”景斕一拳砸在地上,恨不得手腕直接骨折,如果她真的傷的只是手,或許早就斷了那點念想。 “囡囡…”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初見的那天,那天她也是這樣的失控,這樣的聲嘶力竭??扇缃?,他絕對舍不得讓她一個人難過。 “不說了不說了,囡囡…”褚瑨想扇自己一巴掌,明明自己也很厭惡褚家,剛剛是怎么鬼迷心竅把褚瑤跟她相提并論。 “褚瑨…”景斕撲進他的懷里,如果上帝能把他們的過去都抹掉,他們今天的相擁是不是就只剩喜悅? 她伸出手指撫著褚瑨的眉眼,擦過他的薄唇,男人拉住她的手腕,親吻著指尖。 褚瑨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想,親吻她那曾會在琴鍵上跳舞的指尖。 “褚瑨,我討厭你的名字?!?/br> 景斕捧起他的臉,定定的看著他。萬幸他這張臉和褚廣業幾乎沒有相像的地方,也許這是私生子打娘胎起就自覺避諱了的天賦。 她終于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不悅,如果褚瑨不是褚瑨,該有多好。 褚瑨不惱反笑,彎起了嘴角,突然覺得輕松不少,他也不喜歡他是褚瑨。 如果他沒被接回褚家,他不見得過得會比現在差。 他會在小漁村讀完小學,然后一定會被縣里最好的中學挑走,再到市重點,也許能考個狀元,再有一份體面高薪的工作,那樣他就能拿著很多很多的獎狀獎金回家給母親和外婆看,即便分離的時候她們沒有任何挽留。 “囡囡,許晏,叫我阿晏,這才是我的名字?!?/br> “阿晏…阿晏…”景斕笑了起來,抱著男人一遍遍地喚著這個名字,語氣也輕快了不少,好像接受了這個名字,褚瑨在她面前就脫胎換骨了一般。 “哎!我在?!蹦腥酥挥X得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他阿晏,而他作阿晏時,他是有家的孩子。 “阿晏,我餓了?!迸⑴牧伺淖约旱亩瞧?,沖他撒起嬌來。 “囡囡想吃什么?囡囡先讓我吃一口好不好?”說罷吻上了女孩的唇。 ———— 起很多名字,用很多昵稱確實是我玩的文字游戲。名字只是符號,但指涉了他們的渴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