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獸場
卿家軍徹底失去了卿墨的消息,分散追尋數日,竟一絲蛛絲馬跡也無。 卿墨中箭被敵擄走的消息很快傳入衡朝,卿家人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卿家當年痛失一子,已是極為沉重的打擊,如今又遭遇同樣的絕望,所有人都傷心欲絕。 彼時太子劉禎已因為謀害朝廷重臣被禁足,陸塵淵受命負責查探此案牽扯了多少人。 而卿墨如今生死不明的消息,更是給了衡帝劉鉦一個重大打擊,這無疑意味著整個衡朝失去了一道堅固的屏障和趁手的利器,太子在其盛怒之下被廢。 皇貴妃與宰相付震宇很快收斂豐翼,趁陸塵淵還未查到他們頭上,行事更為謹慎,尋求機會自救,同時想方設法解救劉禎,為其開脫。 其他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的皇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絕不肯再讓劉禎翻身,朝堂之上一時間風雨交加,詭譎多變。 另一邊,卿墨被特制的手銬腳銬限制了行動,面部戴了一個幾乎焊在肌膚之上的鐵面具,這面具制作精良,帶上無法開口說話,如若進食或開口,便痛不欲生,他被封在一個堅固無比的鐵箱之中日夜顛簸,眼前也是一片漆黑無法視物,只每日鐵箱頂部會打開一瞬,透入一刻短暫的光亮,同時散落一些殘羹。 他此時只能借助聽力判斷自己已被運到何處。 涂寒自稱胡商,每經一處關卡便稱自己一隊人馬歷經千辛萬苦到中原采茶運茶做茶葉生意,豐厚錢財孝敬各位官爺,順利地將卿墨帶出了衡朝。 大漠之上黃沙漫天,上無飛鳥,下無走獸,蒼涼的大漠上狂風呼嘯,只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他們已經快要抵達目的地。 舒媛頭戴抵擋風沙的紗巾,捂住了口鼻,她在漫天的黃沙之中瞇起眼睛,回頭看向那隨著隊伍行進的巨大鐵箱,神色復雜難解。 卿墨一開始不愿進食,幾次差點餓死,舒媛自然知道他為何不愿意吃那些東西,那些殘羹恐怕喂給路邊野狗,那野狗也不過嗅嗅便棄之離去,曾經風光無兩的大將軍,如今連一條狗都不如,如此羞辱,要他如何能受? 每每看著涂寒命人在他快要餓死之時強行往他口中塞東西,舒媛總會心生不忍,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如今的模樣。 卿墨總用那雙含恨凄涼的眼神看著她,一直盯著她,盯得她心中五味雜陳。 他就好像那從高處跌落谷底的孤狼,冷著雙眸在無聲地質問她,這便是她費盡周折想要的結果嗎? 他帶著恨意贊譽她的成功,而她此刻只能默默地受著。 終有一日,隊伍停了下來,卿墨只知道,鐵箱已經兩日沒有過任何前行的跡象。 他的眼前耳邊都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 抵達漠北王室的第三日傍晚,夕陽漫天遍野地在天地間暈染。 舒媛被涂寒帶著沿著一道道臺階走到了高臺之上,看場中那個巨大的鐵箱正在被工匠一點點鑿開。 斗獸場內族人的歡呼怒吼聲音震耳欲聾,卻只有那鐵箱鑿開的聲音一下一下鑿在她心上。 她不解地看向涂寒,涂寒卻頗有些激動地對她笑道,“蘭須,今夜,我們便親眼看看,這位衡朝戰無不勝的大將軍,若是與猛獸相斗,孰輸孰贏!” 涂寒笑著,“若他不敵,便讓我們所有族人,看著這位殺死他們父老兄弟的敵人,令他們聞風喪膽了整整三年的衡朝鎮遠大將軍,是如何被野獸撕碎成一片一片嚼碎了骨頭吞吃入腹的!以此告慰我們在戰場上戰死的勇士!以此震憤我族勇士們滅掉衡朝的決心!” 舒媛聽得心驚膽戰,震驚憂懼地看向那個已被打開的鐵箱,卿墨被人拽住鐵鏈一下子扯了出來。 他穩穩當當地矗立場中,閉著眼短暫地適應光亮后,緩緩掀開眼皮,他聽著周遭震耳欲聾的人聲,一雙冰寒黑冷的雙眼掃視全場,很快便尋找到了那個恨入骨髓卻怎么也忘不掉的身影。 舒媛被他盯得渾身一抖,與他對視,身軀竟然徹底滯住,連移開目光的勇氣都沒有。 而后她聽聞涂寒向可汗道,“父王,讓我們的族人們徹底興奮起來吧!” 可汗涂夜贊許涂寒的好主意,眼中滿是欣賞之意,移目看向場內的卿墨,則瞬間目露兇光,威嚴點頭示意。 涂寒勾唇陰冷一笑,行禮后轉身朝向密密麻麻的族人,共邀觀賞今夜盛宴。 斗獸場四周歡呼更甚!簡直地動山搖! 場邊很快點上了一圈火盆,忽地照明了這天光漸暗的斗獸場。 一道鐵門之內,發出一聲低沉兇猛的野獸嗚嚎,舒媛下意識看過去,一時間心驚膽顫,她看到那里面突然露出一雙發著奇異光亮的野獸眼睛。 她曾聽爺爺說起過這只猛獸,是多年前由百名勇士合力活捉而來,獻給可汗涂夜的大禮,一頭白虎,百獸之王,天生異瞳,野獸本性兇猛無比,食髓啖rou毫不留情,這些年雖被關在這斗獸場內,可落入它口中的亡魂數不勝數,那些亡魂生前無一不是驍勇善戰卻因錯被懲的勇士。 猛獸漸漸露出全貌,低吼著緊緊盯住場內的人,抬起腿在場內悠閑漫步,體態昂揚,尋找一擊致命的時機。 舒媛屏氣凝神,眉頭緊鎖,雙手不自覺已緊張得攥緊了,她看向站立在猛獸前方仍一動不動盯著她的卿墨,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都什么時候了!他真的不要這條命了嗎!縱是要死!他也絕不該落得個死得尸骨無存的下場!他絕不該……絕不該死得這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