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霸王別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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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回來了,回到這座兵荒馬亂的天空之城為丈夫送別。 天邊雷閃仿若給女人加了一層綽約柔光,全場警署噤聲退讓,沒人敢出手攔她的腳步,一是因為她的丈夫,二是送她來的車上有中國大使館的標志。 托孤,那是國家元首或軍方首腦預感自己會受到性命威脅時走的最后一步路,將自己家人交付給絕對信任的國家大使館進行最高級別的秘密保護。 三個月前,印緬邊境戰亂初期,軍事談判剛剛啟動,從風聲得知吳拿瑞欽和印外長的關系時,總司令就預想到末路將至。 為了掩人耳目,他通過國防部對外聲稱,是妻子主動申請離開軍事保護區回云南看望父母,以此降低國會戒心。 一個書房里只擺槍的糙野漢子,在總指揮部點燈熬油,親手寫了封近千字的“托孤”函件,幾經輾轉,才送到中國大使館手上。 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國家級特權,總司令甚至不相信自己親筆簽署的軍方保護名單,只有將妻子和小兒子托付給世界上最安全的疆域,他才能拋開一切顧慮回到仰光。 總司令張開雙臂,穩穩擁住朝自己跑來的妻子,粗嗓若有似無嘆氣,“二十年了,怎么還學不會聽話?!?/br> “陽陽很安全,小曜和婭婭也都在北京為爸媽申請了外交保護,他們都好?!?nbsp; 夫人無聲落淚,纖臂環住丈夫脊背,輕聲哽噎,“我也跟你去菲律賓好嗎?把我們夫妻關在一起,讓他們去查,查一年半載也無妨?!?/br> 總司令收緊雙臂,雙目頓時干澀,自己無愧國家和軍隊,唯獨虧欠這個家。 “回去吧?!彼麊÷?,“軍事法庭不是你能跟我去遭罪的地方?!?/br> 二十年夫妻,她深知丈夫的秉性,退開他的懷抱,溫柔攥住那張布滿糙繭的大手,問:“你以前答應過我,等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就一起去瑞士看極光,去埃及看金字塔,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還算數嗎?” “算!”只要能活下來,他就不會誆她。 夫人目含淚光點點頭,沖丈夫抿起唇角,“以前我有沒有給你講過霸王別姬的故事?” 總司令遲遲搖頭,他的中文過于局限,對成語和歷史典故尚處于一知半解,可從妻子的神色中,他猜得出這四個字有多悲情。 “會明白的?!狈蛉怂岢宽?,眼淚順面龐滑落,淚珠燙穿丈夫掌心,“就算實在回不來也別急,不用擔心家里,耐著性子在路上等我幾年,等我把陽陽帶的再大一大。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會把這個故事親口講給你聽?!?/br> 男人聽懂妻子話里的意思,眼眶陡然干疼,喉嚨干燒般的痛,連聲“好”都淹沒在直升機螺旋槳的巨大嗡鳴中。 “總司令,夫人,我們沒時間了?!闭{查組組長公事公辦催促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會增大直升機飛行阻力。 何況,再停留下去,難免夜長夢多。 “mama!” “藍阿姨!” 兩個姑娘急切跑出宅門來到花園,夫人立時伸手將她們攬入臂彎。 許久,她們才松開母親懷抱,方才在二樓陽臺,遠遠望見院外剛駛來的車,才知道母親和陽陽近些日子隱蔽的行蹤。 “藍阿姨要帶弟弟回中國了嗎?”或許是結婚之后的感同身受,緹慕有太多話想同長輩傾訴。 夫人忍住傷感“嗯”了一聲,柔聲安慰,“讓你受委屈了。小暻在泰國肯定和你鬧了很多脾氣,那孩子被我慣壞了,你別怪他。本來我應該親自去和溫局談你們結婚的事,但…” 緹慕懂輕重緩急,忙搖頭,“不不不,沒關系,阿姨,您和弟弟安全就好?!?/br> 夫人抬手輕撫小姑娘粉腮,道:“孩子,你和小暻結婚就不能再叫我阿姨了?!?/br> 緹慕怔愣,先震驚阿姨竟然知道自己和小先生結婚的事情,又鼓起勇氣咬咬唇,眼淚含眼圈,重重喚出兩個字。 “mama?!?/br> 姑娘說完后淚澤斷了線的滑出眼眶,自己從未感受過親生母親的愛,而這世上,總有善良美好的人來彌補空缺。 夫人喜悲交替,應聲點頭,纖手扣住姑娘后腦勺,額頂額,柔聲囑咐,“好孩子,一定學會相信你的丈夫,替mama守住這個家?!?/br> 霍曦站在一旁動容落淚,回過頭抹去面龐水澤,她好怕在母親面前失態痛哭,徒為這場生離多添傷悲。 回過頭,母女相視而擁,夫人憂心,輕撫女兒秀發,“從來沒受過苦的孩子,mama最放心不下你,有機會能盡早去法國就離開,讓哥哥送你走?!?/br> 霍曦因母親一語,心頭潰不成提,潸然淚下,“不,我會等,等您和爸爸都回家?!?/br> “好,長大了,我的女兒也長大了?!狈蛉藷o比欣慰,知道姑娘們會好好守住家門,自己才能放心離開,尋思片刻,又張口喚聲:“小暻?!?/br> “阿媽?!鄙倌昊秀?,眼底殘存著血氣,神智還未從父親的忠告中清醒。 身為母親,不得不作好最壞的打算,將叮囑換成遺言說給長子聽?!耙院蟀职謒ama幫不上你什么了。倘若我們都不在了,你是一家之主,要顧好弟弟meimei,帶他們換個新地方生活,只要你們兄弟姐妹在一起,哪里都是家?!?/br> 云層極黑,滂沱暴雨剎那降下,大雨升起的白霧迷茫了父母同時離去的背影。 他手捂胸口,長身矗在風雨中,任憑雨水不斷沖刷著脊梁,靜聽耳邊風聲呼嘯。 片刻后,少年舍去一身狂妄倨傲,肩頭沉重,屈膝重重磕在花園石板,于家門院墻拜別父母。 直升機向南,車頭向北,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太重,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