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
預感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隔天戴珊沫到班上,習慣性和班上同學打招呼之后,就感覺到背后刺刺的,有著說不清的灼熱感。 僵硬的扭著脖子,她一把視線往后拋,就對上了曾杰深邃的瞳眸,似乎正簇簇涌動著火焰,一股股往她身上燒。 完蛋了!被知道了! 曾杰沒多說什么,只是一如在巷弄內那般,對她送上個涼薄笑意,就當作是默認了他已經知道一切。 那天在巷子里發生的事,不管是戴珊沫還是曾杰,都有著詭異的默契,誰都沒多提……儘管她心里,一直像是有小貓在抓,麻癢糾結,就等一個真相來止饞。 但沒有等到真相,對方送來的卻是一個接一個的句點。 他倆之前的互動并不多,但今天,為了句點王這稱呼,曾杰似乎是和戴珊沫槓上,在班上鎖定了火力,專門對著戴珊沫充分展現他華麗的說話技巧。 殊途同歸,她說什么,他都能用一句話把她逼到同個結果。 戴珊沫:「等下體育課要考籃球,我根本不會打……」 曾杰:「都是你同類,身為朋友,你不會打它們很正常?!?/br> 戴珊沫:「……」 隨著曾杰的話,她想起今天早上體重計上,比一個月前多增加三公斤的數字,臉色就又青又紅。 再加上對方的一雙大長腿,與比自己還要細瘦的腰,時不時在眼前晃盪,她就越來越敢怒不敢言。 趨吉避害的本能讓她明白,這時候反駁只有自取其辱的份。 看到她整張臉發怒通紅,悶成個小蘋果的模樣,曾杰才由陰轉晴,眼眉染上爽快開懷,整個人氣質疏朗不少,引來不少女同學的好奇目光。 渾蛋!用臉騙人的大魔王! 不知道第幾次在心里咒罵,戴珊沫鼓起勇氣對曾杰比了個鬼臉,隨即轉身狂奔,留下個裙擺飛揚,青春亮麗的背影。 他注視著,隨后微微拉開嗓子,用滾著調侃的語氣說:「戴珊沫,管好你的裙子,我對球類沒興趣?!?/br> 差點尖叫出聲,戴珊沫這下不用擠眉弄眼,表情也夠猙獰扭曲。 句點王不愧盛名,這一句話整整終結了戴珊沫和他五天的對話機會,女方是見到他就跑,活像他是個行走馬賽克,特別猥褻變態。 能待在曾杰身邊的,都是臉皮厚中的佼佼者,專往沒心沒肺的方向一路走黑,但這時候也有點看不下去了。 「我說曾杰,人家是女孩,你之前說的話太過分了,真的不去道歉嗎?」 聞言,曾杰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少女一溜煙遠走,連慰留機會都沒有的背影,搖了搖頭。 「沒事,走吧?!顾f,有些過長的瀏海沒有修剪,發梢輕觸著眼珠子,讓他有些不耐的瞇起眼,甩了幾次頭,都沒緩過那種不適感。 刺刺的,感覺如影隨形。 / 句點后重新接上新的段落,是在又一個五天,天氣微陰的周末下午。 又一個巷弄,與同一個模樣狼狽的少年。 相比上次,曾杰的臉蛋上沒有傷口,除了衣服凌亂外,幾乎和平常沒有其他差異。 靠坐在墻邊,四肢無力的攤開垂放在地,少年以往張揚蓬松的發絲垂下,貼在臉頰邊,遮掩掉他大半的銳利氣勢,稚嫩脆弱的叫人有種一碰就碎的錯覺。 戴珊沫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又一次見到他這種模樣,。 雖然先前被少年狠狠損過,但畢竟是同學,她就算猶豫,還是抱著大概又要被毒舌攻擊的心理準備,往跌坐在墻邊的曾杰靠近。 她的腳步聲在狹小的寧靜巷弄內響起,即便細微,仍是顯得格外清晰。 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濃長的眼睫毛隨著本來緊閉,現在奮力掙扎的眼皮抖了抖,慢動作播放似抬起,一點一點,露出底下還有些朦朧迷茫的眼。 沒留給自己太多思緒空白的時間,很快的回過神,曾杰開口,是讓她熟悉的,容易讓人氣惱的漫不經心,「怎么又是你?」 「我才想說這句話吧?」戴珊沫舉起手上用便利商店提袋裝著的汽水,說:「這是什么孽緣,我出來買個沙士也能碰上你?!?/br> 第二次見到這種場面,戴珊沫仍然拘謹恐懼,但至少沒有像上次一樣探頭探腦,動作怪異。 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都要以為打完人就跑,作賊心虛的人是她。 不敢隨意上前,她就站在巷口,看著他伸出破皮蹭血的手掌壓在墻上,肌rou繃緊死撐著拉直身體。 動作遲緩,腳步搖晃,曾杰額上滾滿細細的冷汗,嘴脣更透出死白顏色,像是在忍耐什么般緊抿著。 與上次外表狼狽,但每一次都能穩穩踏出腳步的狀態,完全是兩個模樣。 步履蹣跚地走到巷口,離她只有一臂之遙,曾杰瞇眼,眉頭狠皺,明顯不適應瞬間清晰燦亮的陽光,說:「這次又想多管間事?」 「我……」戴珊沫直覺想反駁,但沒說完的話,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最后成了氣音。 怎么又和別人打架? 抿著嘴,戴珊沫想問,但兩人的關係,又沒有到能追問私事的程度,只好把好奇心卡在喉間,上竄下跳著,讓人渾身難受又吐不出口。 留下她在原地憋扭,少年沒等她回覆,只是撇了她一眼,就拖著凌亂的步伐與她擦身而過,向著大街走去。 背對著他,戴珊沫呆愣愣地聽著腳步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以為自己又要被拋下時,身后的動靜卻忽然停止,等了三秒,都沒有再度出現的跡象。 難道是……戴珊沫錯愕回身望去,預料之內卻又出乎意料的,少年停在不遠處,半側著身,視線一路延伸拉遠,最后定焦在她身上。 「你不是想管嗎?」距離大街口只差幾步,從大樓縫隙灑落的陽光在他身上撞碎開來,明明暗暗的光點,模糊勾勒著少年的五官輪廓,連他說的話,也變得有幾分不真實,「你幫我一個忙,想問什么我都讓你問?!?/br> 對事情的發展無法快速反應過來,戴珊沫有些結巴,「你怎么突然轉性了?我……又能幫你什么?」 沒有理會她第一個問題,曾杰收回視線,低下頭,似乎在看些什么,「我想要你跟我去見一個人,到時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不用做其他事?!?/br> 本來沒注意到,但少年突如其來的態度差異,讓戴珊沫忍不住順著他轉變的目光望去,就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手中已緊捏手機。 相隔有段距離,螢幕閃爍的光線,還是醒目。 在她猶豫的期間,燈光曾經熄滅,而后又再亮起。 被少年骨節鮮明的手指包裹的手機,即便沒發出聲響,仍用別種方式彰顯存在感。 見她發現自己正在被奪命連環扣,曾杰也沒有解釋,只是伸出空著的手,對她做出邀請動作,面朝上的手心拱出足夠誘惑人將手交出的柔滑弧度:「你要嗎?」 少年一身狼狽,臉頰上染了泥沙,參差不齊的發尾貼在上頭,起起伏伏,輕刮著他鬢角邊,在陽光下無所遁形的絨毛……就彷彿也撥弄著她蠢蠢欲動的心。 「好?!?/br> 直到回答脫口而出,戴珊沫才驚覺自己的心跳飛快,正鼓譟著想要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