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玹生宴前夕(4)
*** 別墅周圍很安靜,樹木沙沙,陽光正好。 沉星幾乎覺得周圍的小別墅里都沒有住人。 當然,她的感覺是對的,里面的確沒有人,這片區域在他們住進去之后,不會再有住戶。 黑色的頂級防彈車緩緩駛入別墅的車庫,沉星已經慢慢習慣這種程度的安保。 這個國家處在半動亂狀態之中,很多人都會購買防彈車或者將自己車輛改裝,以應對突如其來的暴恐事件。 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低調的改裝車隊如影隨形。 沉星提著賀禮進客廳,從樓梯走下來一位金發的老先生。 她一如既往沖客人點點頭,準備上樓。 來家里的人很雜,有穿著西裝的,也有穿著軍裝的。 “中午好,Sheng小姐?!崩咸颇徇€在想著Heyday酒吧的營收怎樣才能在F1方程式比賽期間再創佳績,看見沉星忙道。 同僚間早有傳聞,首領身邊有了一個女人,沒想到兩人竟然住在了一起。 他還奇怪為什么g換了住所,現在看來恐怕是為了這位Sheng小姐。 不等他心思山路十八彎的轉,沉星就看到程經生從二樓樓梯口走出來。 “今天早餐怎么沒吃多少?” 他下來接過她手中的賀禮,兩人并肩向上走。 不知沉星湊過去說了什么,老唐尼居然看到g臉上露出一抹笑。 老唐尼搖了搖頭在心中咋舌,老板對這個Sheng小姐真是格外不同。 二樓休息室,沉星拉著他坐下。 “家里有保險箱或者保險柜嗎,”她看著那個不大不小的方形禮盒。 接觸到沉家的事物她覺得反胃。 看一眼都是折磨。 程經生垂眸看著喜慶的紅色禮盒,伸手環住她肩膀,見她像松了空氣般將頭靠在他肩上,才輕輕道:“不喜歡可以不答應的,星星,你可以不用去維持這種表面的平和?!?/br> 沉星身體僵了僵,聲音干澀:“你說我是在維持表面的平和?!?/br> “不是嗎?”程經生一下下順著她的頭發,讓她放松,“你得知真相后沒有第一時間拿著證據和沉家一刀兩斷,反而一直裝作不知情,為什么?” 沉星沒有說話,她感覺有人在拿著刀一刀刀將自己的心剖出,她也沒有打斷,似乎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 溫吞的太久也有想要尋找刺激的時刻。 她知道這個神秘如亞馬遜森林里走出的魔鬼的人在尋找著每一個擊穿她心房的時刻。 “為什么呢,星星?” 他語調輕慢,像是詢問,又像是在蠱惑她說出心中所想。 眼前的景象漸漸失焦,虛化成一團團模糊的色塊。 為什么呢? 一瞬之間她想到的很多人、很多事。 她們家的小孩似乎都是相同的,家里家外排資論輩、恪守規矩,年少時為了那繁瑣奇怪的規矩不知挨了多少罰,掉了多少淚。 黑烏烏的房頂蒙蓋在頭頂,斑駁的老磚抵在膝下,仿佛那就是天那就是地。 梅雨時節,她一人跪坐在池中石柱上,念著《太上感應》。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積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 沉家的日日夜夜像塊打磨石,將她一點一點磨出了沉家子的雛形,又像對待殘次品一樣將她 仍回了原地。 但時光終究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她從來都懂得,裝傻是一種生存的法則,是她畢生修習的功課,也是一種潛規則般的戒律。 她咬著舌尖迫使自己從回憶中走出。 忽地問:“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來巴西么?” 她望著他笑了,不等他回答:“你一定知道的,對么,我希望將那些不合法的生意從沉氏的商業架構中剔除,給股東們一個交代,可沉家不許?!?/br> “你說為什么呢?” 她向眼前人索取答案。 “經生,我不是不懂商業的,一個利益集團要想追求更長遠的發展,需要看中的不止是眼前的短線利益,還有更長遠的利益,此時的陣痛才能換來以后的十倍百倍的利潤回饋,” 她皺著眉,困惑不已, “他們怎么就不懂我的想法呢,一味的走旁門歪道,終有一日陰溝翻船,不若在旁人未覺之前趁早轉型,洗白上岸,這有什么不好?” 程經生輕嘆,將她拉到腿上禁錮在懷中:“這世間大體運行著兩套規則,一條用來教化民眾,一條用來規范上層,這兩條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維持上層人的利益以及社會整體的穩定治安,如果我的調查結果沒有出錯,通選全球背后不僅是來自沉氏的資本,和南方政界也有不尋常的聯系?!?/br> “對于一個中國這樣的政體而言,注定的,商運與官運息息相連,”他調查過沉家,自然多少也能夠理解沉家的處境和做法,“星星,股東們可能大都知道,但他們是樂見其成的,或者他們也是通選開始這種在民眾看來不太合規生意的推動者、支持者?!?/br> 他很少跟別人解釋那么多,飲了口茶,繼續道:“沉家的生意如此暴利,相關監管部門不可能一無所知,再高端的造假手法都不是天衣無縫的,通選全球能有今天,雙方都在合力粉飾,你想要破環這種平衡是很困難的,相對應失敗付出的代價也很可觀?!?/br> 離開沉家來到巴西,幾乎是被逐出了沉家的利益圈。 “所以……”沉星臉色變得難看,“這條船上了就再下不來了,是嗎?” 以通選的體量,背后所倚之人豈是泛泛之輩。 這樣一條大船想要掉頭,的確不是她能左右的。 也難怪母親當時發了那么大的火,立時就要將她送來巴西。 沉星聳聳肩故作輕松:“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要維系著和兩家間表面的平和了吧,只是不想這種事情再經歷一遍?!?/br> “不,你錯了,”程經生深棕的眸子堅定的異常,沉星愣了愣,他道,“那時候你會那樣被對待是因為沒有我在,下一次他們敢做點什么,就不會只是死一個人那么簡單了?!?/br> 他不會告訴沉星,之所以沒對沉、尹兩家動手是擔心會讓她難過。 但若有下一回,他會將整個尹氏從南美紅木市場上踢出去。 沉星張口想說什么,話語未出口全化成了淚水,滴滴答答。 她羞得埋進他懷中。 程經生抱緊她,他知道她需要一個發泄口,將經年的委屈找一個寄托點,然后才能整理行李走向下一站。 他懂得她。 作為DRZ新任首領還身兼多個集團的股東和董事,他自然是佼佼者。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復雜利益集團內外部的搏殺,許多時候都是誅心不誅體的,他們這行要特殊些,有的時候是求死不能。 等沉星情緒平穩下來,她才不好意思的取了桌上的抽紙將臉埋在紙里擦個干凈,甕聲甕氣道:“你去忙吧,我化個妝一會兒約了平曼?!?/br> 程經生將她放在沙發上起身道:“好,保險庫在三樓右手走廊盡頭,你自己過去,嗯?” “嗯嗯嗯?!背列屈c頭。 等程經生走了,她才露出被擦的粉紅的臉頰,長吁一口氣。 這一晌貪歡真是有點不想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