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就此別過】
接近二月末的時節里,天氣逐漸回暖,下了朝的乾隆正在御書房與紀承燁和元子樺議事。 乾隆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緊蹙的眉頭松了些,「永錫和言書已經救出紀親王了,沒想到廉親王如此狡詐,在紀親王去俄國的路上擄走并監禁他就為了逼你娶他女兒?!顾粗o承燁苦笑著說。 紀承燁沒有太多反應,這段日子他過的是水深火熱、極其痛苦,尤其在探子偷偷探出他的父親被廉親王監禁時,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與夏逸婕交好,并狠狠傷害了秦芷辰就只為了讓廉親王松了戒心,好讓永錫和莊言書抓緊時間救人。 元子樺輕拍著紀承燁的肩頭,他知道他這義結金蘭的好兄弟這些日子是多么的壓抑,尤其在知道秦芷辰失去孩子后,整個人就像失了魂般的如此空洞。 雖然父親是被救了出來,但他沒想到因為夏逸婕的妒意蠻橫,卻讓廉親王走了一個讓他們都招架不住的險棋,「廉親王指證歷歷,硬是把反賊的罪名扣在辰兒身上,但微臣無奈至今仍無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辰兒和秦將軍是親白的?!?/br> 見著紀承燁的語氣如此失落令二人的眉頭也深鎖了起來,這也是即使知道紀親王已安然無恙,但紀承燁仍不能從和夏逸婕成婚的這場鬧劇中跳出。元子樺是明白他的用意的,畢竟只能繼續演戲示軟才能看出敵人的破綻。 乾隆輕嘆了口氣,「就連仇副將也失蹤,廉親王倒是心思縝密,硬扣了仇賢達也是逆賊,這下找不到人的情況之下,還真無法還給他們清白?!顾碱^皺的更深。 三人頓時思索了起來,元子樺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說出了自己的推論:「當年秦將軍就是為了謀逆一案在調查,還記得仇副將在德善村向我們討著地圖一事嗎?我認為那會是真正謀逆案的關鍵?!顾难凵裢嘎吨鵁o比的自信。 紀承燁聽他這一推論也頻頻點頭論道,「子樺說的是。仇副將失蹤,辰兒被扣罪,微臣想定是與廉親王脫不了干係,否則他不會走這招險棋,看來謀逆案的背后大有文章。也許我該加把勁,或許可從夏逸婕身上套出什么?!?/br> 乾隆點頭同意二人的說法,但眼神隨即一暗有些歉然的說:「ㄚ頭肯定恨死了朕,那日為了配合討好夏逸婕的這場戲,只能冷漠的對待辰兒,只是明知道她又氣又傷心才頻出誑語,朕就這樣認真的跟她計較了起來…竟然讓你們失去了孩子?!顾Z氣滿是不捨和懊悔。 紀承燁連忙安慰著,「皇上別這么說,廉親王寵女心切,若是咱們不這么做,難保狡炸的他會對辰兒痛下殺手?!顾肫鹆四侨赵诔蒙?,他污衊著秦府一家皆是逆賊,還和幾個文官武官硬是跪下求著乾隆對秦芷辰斬立決的畫面,他便知道此人居心歹毒,更無恥或喪盡天良的事情他都干得出。但是當他想到他傷透了她的心,他眼神一沉又跳進了悲戚的情緒中。 元子樺知道大伙兒都不好受,他深吸了口氣,打氣鼓勵著,「辰兒會理解的。她是如此聰慧、如此善良、如此特別、她是獨一無二,所以她會明白的?!?/br> 三人看著彼此半響,終究點點頭給著彼此打氣,他們只能繼續努力、竭盡全力,才能讓一切的迷霧逐漸走向明朗。 離開景仁宮的秦芷辰正往壽康宮要去看望染了風寒的太后,休養了二十多天,她的身子已完全恢復,只是還是要按時喝補藥調理著。這一路上她想著皇后和她說要她三天后跟著眾人去安國寺祭天,她沒想太多便答應了,畢竟現在承受宮里的滿城風雨已讓她難受,如果能有喘息的機會,何樂不為呢! 思忖間她突然停了下來往身后一看,跟在后頭的鈴兒因她突然停住腳步驚慌的愣了一下,「格格,怎么了呢?」她疑惑的看著皺著眉頭的秦芷辰。 秦芷辰四周看了看沒有異狀,是自己的錯覺嗎?她總覺得最近一直有雙眼賭在瞧著她。她喃喃的說:「沒事,許是這陣子被指指點點多了,總覺得大家都在瞧著我?!?/br> 鈴兒也往身后看了看,隨即笑著安慰她,「格格多心了。雖然萬歲爺處罰了格格,可是這段日子格格吃的藥擦的藥,皇上下令太醫院務必都要用最好的,這下宮里還有誰敢指指點點格格呢?!?/br> 秦芷辰抿緊唇沒說什么,乾隆雖然打了她,但用最好的資源來治療的也是他,要說有感動還是什么的,她已無感,畢竟皇上都親口說了沒她這樣的親人。 是啊,逆賊一事,她已無所謂了,反正什么都已失去了,再被人扣上一狀又如何?本就是孤單的來,最后也應是孤單的離去。 壽康宮里,秦芷辰笑臉盈盈的的拿著宮女遞過來的湯藥,正細心的一口一口的餵著太后娘娘,「皇祖母,您怎么如此不小心,就讓風寒這可惡的小搗蛋鬧上您的身子了!」她故意說的有趣又好笑。 太后一聽不禁莞爾,看著眼前的ㄚ頭即使面露笑容,但那散發出的氣息卻是無比的失落,根本是強顏歡笑呀。雖然她私下問過乾隆這些日子到底紀承燁和夏逸婕是怎么一回事,但乾隆只說日后就都明朗了,她也明白皇上日理萬機,而朝堂上的事情,后宮的女人又豈能干預呢。 她拍拍秦芷辰的小手,「辰兒,哀家知道你委屈,但承燁那個孩子的為人,哀家可是從小看到大的,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你要理解他呀?!顾嗫谄判恼f道。 秦芷辰放下喝完湯碗,「皇祖母…您別費心替他說情了。如果真的有什么苦衷,難道他還不信我,不愿意告訴我嗎?不過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去想了?!顾此苹磉_地說著,可面色始終沉甸甸的。 太后仍不放棄繼續說情,「承燁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若真有苦衷也是自己扛著,他怎么忍心讓你也背負著壓力呢?他不會負你的?!?/br> 秦芷辰苦笑,「若真的不負我,又怎能娶夏逸婕呢!我又怎么從嫡福晉變成了側福晉?!顾苯犹裘鞯姆瘩g著。 太后聽了也語塞,看著ㄚ頭似乎還是生氣,她也不勉強,趕緊想找個話題來化解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隨即想到了一件事,「對了,你們南巡回來后,蘭兒和巧兒有來向哀家拿一直掛您脖子上的玉珮,她說你在南巡時有提到,所以她們回宮后就馬上來向哀家拿了?!?/br> 玉珮?秦芷辰也想了起來,不過回來后她一心只想著出宮還有和紀承燁見面,根本也忘了這件事,可蘭兒和巧兒現在…唉…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沒關係的,那也不重要了?!狗凑F在她都是反賊之女了,找出玉珮去查謀逆案有意義嗎? 太后看著她的心思又在遨游,也不想在擾亂她的心,「這趟跟著去祭天也好,好好放松心情,三月初三就好好當新娘子等著承燁迎娶你?!顾洱X一笑的說。 秦芷辰無奈的笑了,三月初三她可是和夏逸婕一同出嫁呀,但是紀承燁只有一人,要迎娶…當然也是迎娶正妻,她這小妾自然直接抬著入府便是。 三天后的太和殿外,清晨,皇后領著眾多位嬪妃向乾隆叩首。乾隆一身黃袍站的挺直肅穆,一旁除了文武百官外,還有紀承燁和元子樺,廉親王也攜著夏逸婕一起來為皇后送行。 乾隆微笑溫柔地看著皇后,「這趟祭天,就有勞皇后了?!?/br> 「臣妾定當恪守本分,完成此次祭天一事?!够屎笥卸Y恭敬的說著。 眾多嬪妃里,選擇站在角落的秦芷辰臉上依舊沒有太多情緒,可她的目光總偷偷的無法在他身上移開,養傷的這段日子她沒見過紀承燁,卻老在夢里遇見他,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深沉、那樣的炙熱,一句句的對不起和我愛你,總在她昏沉的夢里徘徊不去。即使她委屈、傷心、生氣極了他,但不可否認的…她還是愛他,可想到這一切全是騙局時,她無法不清醒過來。 他看起來似乎瘦了許多,怎會如此?許是為了和夏逸婕的婚事忙過頭了。她嘴角飄過一抹苦笑,即使如此,這個她愛的男人仍就充滿了魅力、俊美,如同她愛的那個樣子。 當太監喊著起轎時,秦芷辰深吸了口氣不再隱藏自己內心的壓抑,她充滿愛戀的眼神凝睇著他好久好久,最后她感到喉頭一陣酸苦,她撇過頭轉身,就此別過。 陸府書房里,陸常心看著桌上一本本的帳冊和眼前發著抖的消瘦女子,韓仲棋則是一陣得意洋洋的樣子解釋著,「趙隱東被我扣了起來關在地窖里,你們的貪腐案幕后指使者便是趙隱東,這些貪污的帳冊才是真正的明細,真沒想到以為劉光耀的妻妾孩兒都已遇害,沒想他倒好色早就覬覦劉光耀的妻子沉氏已久,竟然扣了她半年許久?!拐f完示意外邊的人把沉氏帶出去好好看管著。 陸常心也露出了笑容,「這些帳冊和沉氏這個證人可以證明趙隱東的罪刑,不過你的人剛來報被鄂敏扣著的仇副將人被劫走了,這是怎么一回事?」他蹙眉一問。 韓仲棋俊顏繃緊,「這我也不知道,已經派出探子去追了,但現在仇叔不在鄂敏那,趙隱東也被我們扣了起來,想來鄂敏應該會狗急跳墻再去找真正幕后指使的人?!顾娜缫馑惚P算的可精了。。 陸常心點點頭,隨即想到一事便說著,「到時蒐集好的這些罪證,由你一併交給四少,我們之后還有正事得辦?!顾捓镉性挼目粗n仲棋。 他咧嘴一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你向皇上告假了?」 陸常心點點頭,「是的。畢竟這些日zigong里也是烏煙瘴氣,我也待不下去,辰兒昨日也已跟著后宮妃嬪們去祭天了,所以圖個清靜也好?!?/br> 韓仲棋笑了笑,「嗯。你放心,之后的事我都安排好了?!?/br> 二人互相對視有默契地笑了,隨即桌上的帳冊被陸常心收在一個包裹中,并讓韓仲棋吩咐幾個可靠的暗衛送往了紀王府。 深夜的紫禁城里,來回巡回的內宮侍衛、值班走動的各宮奴才宮女,養心殿西閣燭火仍是明亮,外邊的守衛人員看似更多了幾批,顯得肅穆又嚴謹。 當永錫和莊言書帶著許久未見的紀尹華從隱密處走進,紀承燁和紀福晉難掩激動的上前擁抱。 紀福晉早已紅了眼眶,感動不已的說:「老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棺源蛞粋€多月前接到紀尹華被綁架的密報后,她沒有一天是安心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扛下所有的事情就為了救出父親和釐清所有案情,她實在無法不傷心,尤其還深深傷害了她早已疼在心坎的兒媳婦。 紀尹華瘦了一圈顯出疲憊,但仍強打起精神就為了趕緊來面圣,「讓你們擔心了,這下都沒事了?!箍粗约野l妻為自己擔憂他心疼的說著。 乾隆看著大伙兒都平安,欣慰的說:「稍早承燁把仲棋和江湖俠客查到的帳冊還有證人都帶了過來,朕已命人嚴加看管了,這鄂敏眼看趙隱東失蹤,仇副將被擄走,心急之下果然去找了廉親王。這貪腐一案看來現下終可以明朗了?!?/br> 元子樺接著附和,「仇副將當日夜探遭了伏擊,鄂敏他們想把謀逆一罪扣在他身上所以留了他一命,好在承燁一直派人盯著鄂敏,才能找到他藏匿仇副將的地方并把他救出來?!?/br> 「只是現在謀逆的罪刑扣在仇副將和辰兒身上,我們只能先安置好仇副將,待明日對簿公堂時,或許趙隱東和鄂敏會說出什么?!骨f言書聽完也接著說。 永錫這時趕緊看著乾隆問著,「皇伯伯,侄兒記得蘭兒和巧兒把辰兒先前說的玉珮交給您了,是否有看出端倪了?」想起那日把蘭兒和巧兒拉離秦芷辰身邊也是莫可奈何。 乾隆搖搖頭,拿出玉珮給眾人一覽,「朕現在還是看不出什么,不過現下只要把這三人抓起來,至少可以先困住他們?!顾D了頓看向紀承燁,「而且也才能讓承燁不娶夏逸婕呀,朕把辰兒安排去安國寺也是想讓她心靜一靜,待承燁明日前去迎娶時,或許她能夠冷靜的明白我們做的這一切?!顾Z重心長的說著。 大伙兒相視看著彼此,這段日子對每個人都是煎熬。 紀尹華在回來的路上也從永錫那聽到紀承燁和秦芷辰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他感慨的拍著紀承燁的肩頭,「承燁,咱們府上都安排好了,明日把辰兒好好的帶回來,我們才算真正的團圓?!?/br> 紀福晉想起秦芷辰的委屈也是一陣愧然,「是,尤其孩子沒了,她這心這身子都受了極大的傷害,這都是我們愧對她的,今后要加倍付出一切來彌補?!?/br> 紀承燁抿緊唇點著頭,就是明日了,想起一年前他在她的壽宴上推了她讓她受傷失憶,可之后他們相知相惜相戀,一年后他要在她的生辰這日成親就為了讓她開心,也想彌補她的委屈。 想起那日她離宮注視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她愛他,深深的愛他,他緊握拳頭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澎拜,就是明日了。 三月初三,紀王府各處皆是佈置得喜氣洋洋,府中上下皆是笑臉盈盈的一片喜樂。今日可是自家少爺紀貝勒的大日子,人人忙的不亦樂乎。 四少在書房內也是一陣喜樂,紀承燁一襲艷紅的喜服更襯出他的英俊挺拔,另三少也打扮的俊美帥氣,他們可要當最佳的迎親隊伍呢。 永錫看著英姿挺拔的他,「你這些日子讓人用縷金彩蝶的蓮云錦去製作嫁衣,可真是大手筆呀?!顾揶淼目粗o承燁。 紀承燁回以魅力的笑容,「那是我曾經承諾她的,而且只有她值得?!?/br> 大伙兒當然明白紀承燁這一番真心,他們當然也是樂見的… 只是… 就見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吵雜聲,四少正疑惑時,府里的管事緊張的跑進屋內,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主子啊…安國寺發生大火…格格至今尚未逃出…」他驚慌不已。 眾人臉色丕變,紀承燁連忙奔了出去策著馬便往安國寺去,其他人也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