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費
雨越來越大,下山反倒比上山難,郁桃吹了一身雨點,腳下沾著泥漿。估量著雨勢和下山的距離,她咬了咬牙加快腳步。 一身雨點變成滿身的水,雨勢太大,不得不找個亭子躲進去。 檐邊有水滴答滴答流下來,天上的云,凝成一片,一絲光線也沒有,看來要暫時被困在這半山腰了。 雨傾盆似的倒在瀝青公路上,嘩啦嘩啦,一陣陣過去,細密的敲打聲中突然夾雜一道鳴笛,只響了一聲,短促得像是一經發出就被大雨迫不及待沖走。 循著聲音往右看,山道那邊駛來一輛黑色汽車,遠遠隱沒在雨霧中看不真切,待駛近了,才看出是一輛路虎。 后座車窗降下來,郁桃瞇眼看去,是周時桉的臉。隔著雨簾,添了一絲冷肅。 倒不覺意外,似乎那車緩緩停下之際,她便猜到了里面是誰。 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抬起,先將額前被打濕的碎發往耳后捋,隨即交叉著抱胸,防御的姿態。 緊跟著腰背也繃直,抬眼與車中人對視。 “雨這么大,搭一程么?”他右手斜指著天,似在讓大雨為他作證。 “謝謝,不用了?!庇籼液笸藘刹?。 車卻不動,人也未動,像一只豹子緊貼著地面。男人轉過頭直視前方,沒再看來,郁桃察覺有什么希望落空,頃刻自嘲般冷笑一聲,難道她期望周時桉會同她玩我退你進的把戲?她半轉過身走到亭子另一頭。 這時車動了,向前三米,車頭回到與她平行的狀態,周時桉又開口了:“雨一時半會停不了?!?/br> 男人的眼神直直看過來,滿面坦然,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對你沒興趣,只因為你是我外公學生,我大發善心搭你一程”。 郁桃心頭突的一跳,低頭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雨不知什么時候才停,她還要搭10點的動車去平縣。 周時桉打了個手勢向司機示意。一把黑傘很快從車前座窗口遞來,她往前撐著身子接過,打開,兩步并一步上了車。 車載著人在半空飄飄蕩蕩,雨下得密,隔著窗看去以為是白色的霧,越過霧是叢叢新綠,春天將來未來。 綠色發出瑟瑟的響聲,混著白色的噼里啪啦,在這沉沉的聲響里,郁桃又撥了一次頭發,轉頭道謝。 這次,周時桉比那天晚上多回應了一個“嗯”,他的臉和聲音都隱沒在昏暗不明的車廂里,郁桃不知道他表情如何,在對方轉過頭來時她已坐正了直視前方。 郁桃通過后視鏡打量他,情不自禁多看了那雙手幾眼,那是一雙漂亮得過分的男人的手,白皙修長,骨節清秀。 中指長且細,生殖器尺寸想必也驚人,她想。 思緒就那樣不自覺蔓延開來,她坐在周時桉的車里,周身被他的氣息包圍,郁桃在腦中,快速完成了一場無聲的性交幻想。 她是如何被那雙手玩弄,順便腦補他赤裸的樣子。 忽然,兩人眼神在后視鏡中交匯,郁桃快速擺正神色,眼皮垂下,像推拉抽屜,將此刻晦暗不明的情緒關回去。 男人俯身打開前椅旁的儲物格,拿出一盒飲料,遞到郁桃眼下,“喝嗎?” 郁桃接過來,愣住,那是她剛出道時代言的一個牛奶品牌。 翻到盒背面,看到黃桃味,是她拍廣告時用的品類。 郁桃察覺周時桉在盯著自己,他的眼睛比眼神厲害,只淡淡一掃,明明是審視,上揚的眼尾卻讓眼的主人無辜背上一道情濃意味。 她忽然大膽起來。 拉開挎包拉鏈,兩指夾出一張藍色長方形紙片,對折,扭過腰傾身往前將那紙片塞進周時桉西服口袋里。 “就當車費了,謝謝周總?!?/br> 往前的弧度太大,不小心蹭到他的肩。 周時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扯起一個弧度,輕蔑的意味。 司機忽然向右打方向盤拐出山路,從后視鏡問詢問:“這位小姐要在哪里下車?” 郁桃直回身子,“下個路口左拐靠邊停就好,謝謝?!?/br> 后視鏡里先是能看到她對司機禮貌的笑,隨即是司機小心翼翼詢問的眼神,那眼神卻是看向周時桉的。 郁桃當即莫名地不自在,周時桉不點頭,她連下車的權力都沒有。聽到他一句“聽她的”后,司機才放心繼續向前駛。 她忽然有些后悔搞這一出,周時桉不缺前仆后繼撲上來的女人,她想發生點什么,也應該用別致一些的方式。 這樣低劣的勾引、調情,在人家眼里跟看猴耍戲差不多。 車在地鐵站口前停下,郁桃下車時比上車麻利許多,關上車門時用手掌住,又道了聲謝,神情極誠懇。 見他頷首后,才啪一聲合上車門。 往地鐵站口走去,即將走下臺階時,郁桃突然向后看去,車道上不見什么黑色路虎,只有層層山巒隱在云霧中,隱約能瞧見一條深青色的輪廓,再定眼一看,連輪廓都隱在雨霧里了。 人下車好一會兒了,周時桉依舊聞得到郁桃帶進來的香水味,雪松木混著香草的尾調。 和人不搭,他這么想著,郁桃這樣的女人,應該用鳶尾調。 將她塞進自己口袋中的藍色紙片拿出來,是一張公益話劇演出的門票,日期明晚,在平京劇院。 周時桉指尖一轉一松,一抹藍便落到垃圾桶里。 他對她沒什么興趣。 坐到這個位置,郁桃這樣的女人他見過很多。有比她笨的,手段拙劣,也有比她聰明的,打聽了他的喜好后,一對一定制勾引手段。 郁桃的方式,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中,沒有什么出彩的。 除了她的皮相。 周時桉的性癖是細腰,如羊脂白玉的肌膚,還有波斯貓一樣的嫵媚神態。 這些郁桃都有,甚至可稱得上極品。 那股雪松木的味道又鉆入鼻腔,周時桉不自覺想起女人擦過他左肩時的觸感。 如果她只是個撈女就算了,他愿意包她幾次,給一張額度不低的卡,zuoai時射在她腰上,直到膩了。 且不說郁桃曾經是外公的學生,單論她的演技,周時桉覺得太差。 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故作調情姿態時,肢體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指不定還是個雛。 在男女之事上,周時桉講究一個放松,太僵硬,做起來也沒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