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這場對話持續到了凌晨,破曉的天空泛著魚肚白,茶幾上放著幾瓶開封的紅酒,基本已經喝光,兩個人沒有找到高腳杯,用的是喝茶的茶杯,茶杯的容量太小,裴斐一直在倒酒。 兩個人聊了很多,像是要把忽視的這幾年在今天彌補回來,裴斐以前很少和卓然聊她工作上的難處,她總覺得卓然接觸太早成人的世界對她無利。 但她知道,卓然一直在了解從商這件事,她想起了卓然書架上一排排的財經類的書籍,笑起來道:“其實,我也沒一直要你繼承公司的?!?/br> “我以前一直想要你出國留學,想要你多接觸接觸外面的世界,因為mama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她抿了一口紅酒,直接坐在了地上,“那段時光我到現在依舊很懷念?!?/br> “但你拒絕了,我也不想過多插手你的人生規劃,你喜歡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有負擔,認為繼承家業就是你的職責?!?/br> 卓然搖搖頭,道:“我喜歡,我已經做好打算了?!?/br> 裴斐的眼皮依舊腫腫的,她抬頭溫柔地看著卓然,問道:“你已經想好報哪個大學了嘛?” “嗯,A大吧?!闭f著,卓然端起杯子,剛湊到嘴邊,就被裴斐制止了。 “嘿,你已經喝得夠多了,你還未成年呢?!彼龔淖咳皇掷飱Z過杯子。 卓然無奈地笑起來,“不是你說喝酒緩解一下情緒嘛,我才剛喝兩口?!?/br> 裴斐搖起頭來,“你已經夠了,剩下的給我喝吧,”她端起卓然的杯子昂起頭一飲而下,“本來喝酒就是為了給我們倆壯壯膽?!?/br> 她說著,神情又有點憂郁,但又很快笑起來,“A大好啊,到時候上學了,去分公司里積累一下經驗吧?!?/br> 卓然點點頭。裴斐原本千杯不倒,但她實在太累了,多日的連軸轉和心理上遭受的打擊讓她醉意上了頭,其實剛剛的二人都故意避而不談錄音和陳經,但現在,裴斐揉了揉腦袋,說道:“我一直相信你的,但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會說出錄音里的話嘛?” “吵架了,心情不好?!弊咳淮怪壅f。 “吵架,和誰吵架?”裴斐來了興趣,抓住了重點。 卓然“啊”了一聲,別扭地說:“沒誰,不重要?!?/br> 裴斐支起迷離的雙眼,忽然一笑,調侃道:“看來有情況啊~” 卓然扭過頭,不說話。 “好吧好吧,你不說算了,”裴斐哄她,“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br> “”卓然想了想,小聲說了一句,“反正不出意料的話,你會見到的,到時候我再介紹給你?!?/br> 裴斐爽朗一笑,還想繼續調侃調侃自己的女兒,可是心有余力不足,陳經這個陰影還壓著她身上,讓她有點心不在焉。 卓然敏銳地察覺到了裴斐的走神,她自然知道母親因為什么魂不守舍。 她也選擇了沉默。 片刻,裴斐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揚起微笑,說道:“好啦,天都亮了,今天別上學了,我給你請假,好好休息吧?!?/br> 卓然點點頭。 “我也要休息一段時間了,這個項目我準備放棄了,”裴斐遺憾地嘆了口氣,“我可是跟了三個月?!?/br> 卓然睜著雙眼看著她。 “不過還是沒有家人重要,我準備今天也把外婆接回來,”她伸了一個懶腰,“所以睡覺吧,打起精神來,我們去看外婆去?!?/br> “好?!弊咳豢粗犰衬樕系钠B,回答道。 二人走上樓,裴斐馬上到她的房間時,還是停住了腳步。 “然然,陳經這件事”她還是開了口。 卓然轉過身看著她。 “我會解決好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br> 卓然搖了搖頭。 裴斐拍拍她的發頂,眼神愈發堅定,語氣也變得輕快:“我會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一個男人嘛” 她笑道:“我和他分開是必然的,就算沒有你,我們也會分開的,但是我沒想到,這段感情如此膈應人?!?/br> 卓然怔了怔,聽出裴斐口吻藏在深處的厭惡,她有點高興。 但裴斐沒有和她關于陳經過多的話題,她醞釀了一晚上,只不過想要安慰卓然,表明自己的態度。 卓然的眉眼變得柔和,她的視線留戀在母親疲憊卻堅定的臉龐,在幽暗的走廊里,裴斐的臉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如此明亮,烤亮了她的心。 “好,mama,我相信你?!弊咳粵]有多言,和母親互道了晚安,才回到了寂靜的房間里。 卓然的身體是如此疲憊,可心還沒有倦怠,她現在非常需要有一個人聽她說話,她也不知道具體該說什么,但她的傾訴欲快要溢出來了。 而傾聽者,一定是宋呈一。 她拿出手機,很多未讀信息,都是宋呈一斷斷續續給她發來的消息,一直在問今晚的情況。 她看了看時間,才四點,有點猶豫要不要打給他。 算了,還是不要吵醒他了。 于是卓然回復他一條消息:“我很好,都解決了,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不用擔心我了,等我睡醒給你打電話?!?/br> 發完信息,緊繃多天的神經終于松懈了,困意來襲,她躺在房間的沙發上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等卓然一覺睡醒,已經下午了,她沒想到自己睡得如此沉,下意識拿起手機。 宋呈一發來了更多的消息,大概每隔一個課間給她發幾條消息,還有幾個未接電話,積攢了很多,卓然一一看完,透過文字,她像是看到了宋呈一皺在一起的臉。 他大概還在上課,于是卓然發消息給他:“等下課給我打電話吧,我剛剛睡醒?!?/br> 她洗漱完畢,走到樓下,家里出現一批身著制服的人。 裴斐正懶懶地站在樓梯口,她看到卓然,笑道:“你醒了?” 卓然看著這些人,點了點頭,問道:“嗯,這些人是” “奧,我找的搬家公司,負責把陳經的東西清出去?!迸犰趁娌桓纳?,“從此,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br> 卓然被裴斐的高效率驚喜到,她的唇邊不自覺彎起來。 裴斐指揮著工人一點點把東西搬出去,就連陳經用過的家居用品也要搬走:“對,廚房里的碗盆筷子刀叉都不要了?!?/br> “還有那塊的綠植,都扔了吧?!?/br> 忙碌的搬家工人們端著包裹從卓然身邊經過,有條不紊地搬運著雜物,客廳地面上大包小包,亂糟糟的,這嘈雜的場景讓卓然感到了安心,她的心從來沒像現在這般祥和。 陳經這塊插在她和母親身上的爛rou,原來就這么輕松地剔除了。 原來只需這么輕松。 她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和宋呈一的爭吵,他一直堅持要將這件事告訴母親,自己不肯,用了最冷硬的態度拒絕他。 卓然在此刻,才肯承認,她其實是有點不安的,因為她不知道,也不想賭,這道難題擺在母親面前,母親的選擇會是什么。 所以她一直在規避讓裴斐在自己和陳經之間抉擇。 原來她只需要小小地邁開一步,母親就會朝她走過來 她現在很想聽見宋呈一的聲音。 很想很想,這強烈的念頭一升起,手機鈴聲就響起來。 “宋呈一帥哥”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這是宋呈一拿著她的手機悄悄改的,每隔三天兩頭,他總是背著她改個備注。 卓然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