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蒼州，濟春堂。

    青磚鋪滿的后院，梳著羊角髻的少女正扎著馬步，兩股戰戰，手似抖篩?！白饚?，快一個時辰了?！?/br>
    少女氣喘吁吁，滿頭是汗，胖乎乎的臉皺成苦瓜。

    不遠處的長廊，賀蘭手執竹鞭：“再蹲會，這才多久！”話才出口，少女猛地摔坐在地，見狀賀蘭快步向前，舉起竹鞭欲往下揮，“馬步都扎不好，從前你師姐——”

    少女抬手遮擋，“嗚嗚”她忍不住放聲大哭，“我就是比不上師姐嘛尊師您再打我罵我，我，我也不會變成師姐啊嗚啊?！?/br>
    “一蹲就是一個時辰，腿麻，動不了了，尊師——”少女抹了一把涕淚，拉長話音，企圖求情。

    竹鞭停在半空，賀蘭望著哭成淚人的少女，原本的氣惱褪下，深嘆后，眉頭縈繞愁苦，“起來吧?！彼焓址銎鹕倥?，拿出手帕擦干淚痕，“不必再練了，用午膳?！?/br>
    淚眼朦朧中，少女瞥見她落寞的神情，想到自己屢教無用，心中也不是滋味，默默跟著尊師。

    上官玨早已在八角桌擺好碗著，“又罵賀葭了？”他看向賀蘭。

    “沒有沒有，師伯，是我愚鈍?！泵麨橘R葭的少女扁嘴回道，“好了，吃飯吧?！瘪T云景失蹤后，多年未曾尋到，賀蘭早已沒了當初的心氣，頹唐不少。更多精綵好妏洅??18?t.??ｍ韣jīá鯁噺梿載 請収?蛧圵

    “喏?！鄙瞎佾k將賀葭最愛吃的紅燒肘子端到她面前，“多吃些?！?/br>
    賀葭夾了一塊肘子rou，剛放到碗中，豆大的眼淚隨之滴落，“往后我一定更加用功?！泵鎸煵妥饚煹奶蹛?，賀葭不愿辜負。

    哪知賀蘭聽了她的話，也紅了眼，“小葭?！彼罩R葭的手，“我知你竭盡全力，習劍并非以日計程，已經很好了?！?/br>
    用完午膳，賀蘭特地帶賀葭單獨進了房。

    漆柜頂，擺著的正是十芳劍。賀蘭背手站在劍前，“賀葭，你可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遇到你？”

    “承平三十四年，三月廿一?！辟R葭答道，“弟子永不敢忘?！?/br>
    “那時，你師姐已整整失去蹤跡兩年?！辟R蘭語不成調，拿下十芳劍，“你還未大成，可今日這把劍要傳你?！?/br>
    賀葭聞言，霎時跪倒，不敢置信，“尊師，我——”

    賀蘭也半跪在她身前，一只手抓住賀葭肩膀，“我要你記得，你還有個師姐，馮云景?！痹捳Z間，清淚從她眼眸滑落。

    賀葭接過尊師遞來的十芳劍，“往后你出了師門，游歷天下，不要忘記去找你師姐?！辟R蘭嗽了兩聲，手指在劍鞘游走：“她認得這把劍?！?/br>
    賀葭只覺得手中的劍重若千斤，“一年不見，你便再尋一年，十年不見，仍舊得尋?！?/br>
    “愿蒼天見憐，能讓你找到她，那時來我墳上，燒兩張紙，黃泉路上，也瞑目了?！辟R蘭泣不成聲，心如刀割。

    “尊師，弟子記下了?！辟R葭緊緊握住十芳劍，正色莊重，跪俯訴應。

    賀蘭斂收心緒，愛憐撫過少女如新月飽滿的臉頰，她何嘗不珍視這唯一的傳人。

    賀葭得到十芳劍，備受鼓舞，破天荒要主動加練。賀蘭不愿拂她，便隨她去練了。

    “又忘了服藥?！鄙瞎佾k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寸寬的樞盒中放著一粒紅丸，賀蘭捏起藥丸，略帶苦色吞下。

    “還是沒有緒芝的消息？”滿口澀苦，賀蘭搶過他手中的杯子，用茶水沖淡強烈的苦味。

    上官玨收好樞盒，搖了搖頭，“他從小把小景看得比什么都重，找不到她不會回來?！苯K了，他望著賀葭，“你我半生，就養了他們兩個，如今一個下落不明，一個執念難除，小葭尚在少年，思及所謂命運，還真是殘酷?！?/br>
    聞言，賀蘭再也掩飾不住，伏在他肩頭，上官玨握住賀蘭的手，滿是疼惜，“好在，我們終究在一處。師妹，放下吧，倘或小景尚在，見你傷情成疾，定會歉疚?！?/br>
    賀蘭身軀顫抖，“我只是想起從前教小景習劍，一心求成，對她太過嚴苛，以致她少年艱辛，嬉樂少而苦日久。而今思來，怎能釋懷?！?/br>
    那是她傾灌心力，愛之苛之思之傷之，唯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