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她的畫
夜幕降臨,滿空繁星點綴著深海般幽藍的天空,靜謐祥和。別墅內燈光昏暗,只有二樓的一扇窗戶還亮著燈。 梁行禮怎么也不會想到,虞姝第一次送自己畫,就給了這樣一份“大禮”。 他由著認真起來的小姑娘擺布,換上了白色絲綢質地的襯衫,領口大敞,皮帶束在腰間。浪蕩與禁錮形成絕對的視覺碰撞。 手上牽著一根紅繩,另只手被她放入那一沓現金。 虞姝還在調整角度,只為了和畫面中的場景重迭: 女人匍匐在男人腳下,雙手被紅繩的另一端捆綁住,長發凌亂。一身紅色薄紗裙,半遮半露,隱秘而誘惑。男人左手抬在空中,像是往女人身上扔了什么東西。 這便是虞姝昨晚的畫未完成的部分。 她要讓梁行禮扮這畫中的男人,扔出手上的一沓紅鈔。紛紛揚揚落在女人白皙的后背上,極致的曖昧。 虞姝一旦拿起畫筆,周身的氣場便不同了。藝術家們的共性似乎便是赤誠與直白。她從不掩飾來自身體的自然反應,并且樂于接受。 在梁行禮身邊待著時,她大多時候是溫和甚至有些好欺負的樣子。但梁行禮心里也明白,這姑娘背后,究竟是多么強大的精神才支撐著她一路走來。 此時在他不遠處作畫的虞姝,便回歸了最本初的樣子,大膽熱烈,鋒芒畢露。 那是對藝術的抵死追求,和將自己生命寄托之上的博弈。 梁行禮手指摩挲著那根長長的紅絲綢細繩,一時間倒有些好奇這東西的來歷。 虞姝在他面前也沒什么拘束,現下浴袍領口敞開,春光乍泄也沒發覺。 男人喉結上下滾動著,瞬間燥熱襲裹全身,他指尖用了力,仿佛想將欲念分散在這根紅繩上。 最后梁行禮還是認輸了,他微微揚起脖頸,長長一聲嘆謂,“過來?!?/br> 虞姝回神看他,不明所以。 梁行禮抬手彎了彎指節,示意她,另一只手扯了扯那條長長的紅絲綢細繩。 虞姝走過去,停在他身邊:“怎么了?” 梁行禮不答,只是將那根紅繩全部收到手中,接著,找到繩子的另一端系在虞姝手腕上。 白皙纖細的手腕上纏繞著紅色絲綢,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烈玫瑰在她手腕上蜿蜒。 虞姝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轉動手腕看了看,那繩子的另一端還在梁行禮手上。 “就這樣畫?!绷盒卸Y嗓音帶著些啞,目光幽深,指尖挑了挑紅繩。 虞姝點點頭,又回到沙發上坐著,繼續臨摹。 - 畫完已是深夜,虞姝幾乎是倒頭就睡。 梁行禮今天把她按在床上做了一下午,現下也不打算再折騰人。把那睡熟的小人兒圈進自己懷里,閉上眼休息。 這晚,虞姝做了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那是她遇見梁行禮之前的日子。 - 虞姝的家庭氛圍很不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惡劣。 虞父有賭博的嗜好,這些年家里因為他的債務過的一年不如一年。虞母又是個軟弱的性格,雖然大吵小吵不斷,但始終管不住他。 后來,他因為債務壓力又開始酗酒,本就爭吵不斷的家,更是變得殘破不堪。 高中的那段時間,虞姝每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回家。她不知道踏入門的那一瞬間會看見什么,那之后自己和母親又會遭遇什么。 虞父大多時候只是砸家里的東西,但一旦哪天情緒不對,便會朝著虞母撒氣。 虞姝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母親頭被啤酒瓶砸破,流了半臉血還制止自己叫救護車的樣子。她只是說:阿姝,太貴了。 后來她用家里的剩下的半瓶白酒給母親簡單處理了傷口。但那處傷口后來留了一道很深的疤痕。 她想報警。 那天之后這個想法就愈來愈強烈。 但虞父又有一段時間沒有發作,除了偶爾喝醉了還是會弄亂家里,再也沒動過手。 虞姝那時也天真的相信了他的道歉和悔改。 可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因為那天被追債的人打了一頓,回來就把火氣撒到了虞母身上。 等虞姝放學回來,虞母躺在地上抱著頭,拳頭如雨點一般急速地落在她身上。 虞姝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想拉開那已經毫無理智的父親,奈何男女力量懸殊,她根本做不到。 于是她直接擋在了虞母面前,將母親死死護在身后:“虞合國,我一定會報警?!?/br> 說這話時,她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掉了,聲線都是顫抖著。怕嗎? 當然怕。 面前這個已經喪失人性的酒鬼早已經把親情拋之腦后,他會做什么事情,虞姝也不能猜到。 虞合國聽到“報警”這兩個字,額頭青筋爆起,面部幾近扭曲,他毫不猶豫地重重扇了一巴掌在虞姝臉上。 “你他媽的白眼狼!” “老子養你這么多年,你要把老子送進牢里!???!”他一把扯住虞姝的頭發,死死拽住頭皮。 虞姝卻忽然笑了,那對空洞而麻木瞳孔忽然放松,如同惡鬼詛咒:“對啊?!?/br> “你殺了我,殺了我媽——我們一家人倒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你的債也不用還了不是嗎?!” “我讓你殺了我!窩囊廢你聽見沒有?!殺了我??!” 虞姝幾近撕心裂肺地咆哮,梗著脖子與虞合國對峙。 說實話,那天她是真的抱著大家一起死的想法去和虞合國硬碰硬的。 那種酒氣熏天,打罵不斷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 虞合國也的確被她刺激到了,用力按住她的頭往墻角一撞。 世界在一瞬間內混沌了。 她感受不到痛,耳邊也只剩下翁鳴聲。 死吧。 她承認自己就是個膽小鬼,她認輸了。 這個于她而言半分感情都沒有的世界。 也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