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聒噪的男人
陳起打包了幾份精致的下酒菜,回療養院的路上,迎面看見一男一女兩名警察朝外走。 女的穿警服,男的是便衣。 那女警盤著低低的發髻,像個老嬤嬤似的,臉蛋卻是很水靈。 仔細看是個美女。 陳起沒有遮掩自己的目光,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還興味盎然地回頭看那名女警的背影,直到對方感到不舒服拿眼光瞥他,陳起才咧嘴一笑,收回視線。 病房里的陳老先生坐在窗戶邊,瞇著眼聽電視戲曲。小護工看見陳起回來,告訴他警察剛剛才來過。 “他們是來找陳老問話的?!毙∽o工朝陳老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悄聲說道。 陳起抻了抻胳膊,在臉盆里撩水洗手。 “他們都問了什么?” “還沒來得及問呢,陳老就把他們攆走了?!?/br> “攆走了?”陳起回想到剛才路上遇見的兩人,奇怪問道:“好端端的,就把他們攆走了?” “可不是嘛!”杜鵑說,“那男警察進屋,看見墻上掛的毛筆字,夸一句寫得好。也不知哪兒招惹了他老人家,罵罵咧咧叫他們滾?!?/br> “然后呢?” “然后他們就走啦!那警察問我要電話,他說,方便聯系下次再來……我留的是你的電話,沒事吧?” 杜鵑遞毛巾給他,表情忐忑。 墻上那幅毛筆字,陳起是知道的。裝裱在玻璃框中,寫著“上善若水”四個大字,還是自己親手幫父親掛上的。陳老先生喜歡寫毛筆字,也擅長寫毛筆字,他年輕時候還是省書法協會的會員。 陳起擦擦手,又擦擦汗濕的脖子,說:“沒事兒,先去吃飯吧?!?/br> 飯菜擺滿了小桌,陳老先生兩手搭著輪椅扶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又開始嚷嚷念叨:沐沐醒了嗎?沐沐吃了沒有?她人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好了,好了?!倍霹N哄著說,“吃完飯就帶你去看她。今天起子哥在這兒呢,你要不要跟他喝點酒?” “誰?誰要喝酒?” 老人家好像耳背,杜鵑無奈只能大聲重復: “起子哥——陳起呀!您兒子!” “我兒子?” “是呀,才一年沒見,您又忘啦?要不要和他喝酒?” “哦!喝酒……那沐沐喝嗎?” “……” 小護工尷尬地看一眼陳起。 陳起覺得沒什么,他知道父親老了,記憶不行了。老人越來越渾濁的眼睛,就如同他那被時間腐蝕的大腦一樣,留下的星點記憶,只有那么幾個人、幾件事。 他擰開白酒瓶蓋,給父親倒酒:“爸,沐沐已經出院了?!?/br> “出院?” 陳山淼重復道。 出院就意味著見不到人了,杜鵑工怕老人應激,拿眼色示意陳起少說兩句,不過陳老先生很快露出高興的神色: “好呀!太好了,沐沐醒了……那她什么時候回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呀?” 杜鵑乘機把筷子放到老人手中,說道:“那肯定要等沐沐身體完全好了才能來看您呀。不過在那之前,您老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來,嘗嘗這個?!?/br> 對付陳老先生,小護工已經攢出了一套經驗,老人家很受用,開始安心吃飯了。 離開療養院,陳起打車回城??斓叫^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記起一件事。 他記得那幅“上善若水”,是自己幫父親掛在墻上的,所以他也清楚地記得父親的落款印,印的是“山水先生”。 · lee拿著杯子,從落地窗邊走過,一邊假裝喝水,一邊目光掃向庭院里的泳池。 泳池里的女人全身沉沒在水面下,像一株睡蓮,一動不動。衣料飄浮處,隔一段時間冒上來一串魚吐似的泡泡,這樣的狀態她已經維持了三分鐘——從lee最開始注意到她這一反常行為算起——也就是說,實際上已經不止三分鐘了。 正常人能待一分鐘就不錯了,她居然在水下憋這么久? 手機“嗡嗡”震動聲在安靜的空氣中顯得尤為突兀。 電話響了幾秒,lee放下杯子,他拿起桌上的手機,聽了一會兒,很小聲地說了聲:“謝謝?!北銙斓綦娫?。 接電話的時候,他眼睛依舊盯著泳池,心里忽然就產生了不妙的聯想。一秒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掛掉電話后,立刻沖到泳池邊,跳下水去撈人。 這一舉動驚擾了冥想中的女人,她像受驚的海馬,在水中翻騰了一圈,不過最終,還是被lee撈出來了。 秦簫嗆到水,咳了好幾聲,咳得鼻子發酸。她大為惱火,狠狠給了lee一拳。 “咳——你,搞什么?”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嗨,別生氣好嗎?” lee再次握住她小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她眼中有紅血絲,這顯然是長久的水壓造成的。 “你在水里呆了太久了,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彼÷暪緡?。 她手臂動了一下,卻沒能甩開他,于是不耐煩了。 “我在游泳,練習閉氣而已,別大驚小怪的,松手……放開我!” lee低頭,女人的上衣貼著皮膚,領口歪斜著,正好露出一側的內衣肩帶。 “穿睡衣游泳,也是練習的一部分嗎?”他虛心求問。 秦簫沉默片刻。 “……這不關你的事?!彼曇衾渥?。 “不關我的事?”lee立刻睜大了眼睛,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表情變得愕然,“怎么會不關我的事呢?”他抓住她的雙肩,不可置信地直視她那張無動于衷的臉,“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噢——就算你不記得,也不必說這樣傷人的話,真是沒想到,失憶竟然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秦簫,你果真變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他還想繼續說什么,張張嘴巴卻停住了,突然偃息旗鼓。他后退一些,甩甩頭發,用胳臂抹了把臉上的水,又低頭看看自己濕透的衣袖,一副落魄可憐又飽受打擊的樣子。 秦簫并不內疚,可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只好順著問下去:“我以前是哪樣?” “你以前——”他抬眼瞥瞥她,小聲嘟囔道,“你以前很溫柔,就算我惹你生氣,你也不會對我發脾氣不理我?!闭f著,他又一次看看她的表情,確定她在聽,然后繼續道,“他們都說我們年齡相差太多,不適合在一起,你前男友還想拆散我們,算了,那個瘋子——這些都不重要,”他憂傷地搖搖頭,“你從來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堅持與我在一起,我們互相理解,互相照顧,度過許多艱難的時刻,好不容易走到現在,而且各方面都很合得來——真的,我是說各方面,包括生活……呃,生活喜好,以及對事物的各種看法,不管發生什么事,你總是站在我這邊,你知道嗎?為了你,我甚至失去了工作,老板開除我,害我流落街頭,身無分文,幸好有你,因為你說,就算天塌了——” “好好,?!?!” 秦簫實在是聽夠了,正要出聲打斷他,結果氣息沒調整好,一開口就嗆到空氣,忍不住咳嗽起來。她已經聽得十分明白,在他口中,她就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女”,她罪大惡極。 真是聒噪的男人。 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舉拳抵在自己唇上,極力想忍住咳嗽,一邊咳嗽一邊背過身涉水去往岸邊,她想說點什么,但是咳嗽止不住,只好使出肢體語言,伸出另一只手,朝后招了兩下手指。 lee擔憂地看著秦簫,好像她的咳嗽全是他的錯,見她招手便立刻握上來。 秦簫借他的力,爬到泳池岸邊坐下,憋了半天,總算把咳嗽壓下去了。 lee緊張地看著她,準備隨時聽令。只見她抽回手,把頭發擰了擰干,說道:“你在門后看那么久,就是擔心我溺水?” lee愣了一下。 “啊,原來你發現了?!彼闪丝跉?,接著微微一笑,“比起溺水,我更擔憂的是你的精神狀態。天氣這么好,想不想出門逛逛?” 秦簫斜他一眼。 “下山也行么?” “當然行啊,”lee在泳池中背過身,右臂搭在泳池岸邊石階上,緊挨著她的腿,很愜意的樣子,“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人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不過,我必須24小時跟著你?!?/br> “這叫人身自由?” “這是為了保護你?!?/br> “保護我?那我可真是太謝謝你了?!彼旖亲I誚,“上廁所洗澡也要跟著我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監視我呢?!?/br> “目前來說,只能這樣?!眑ee牽起秦簫的一只手,回頭十分抱歉地仰望她,表示自己同樣別無選擇,“你不會忘記那天發生的事了吧?現在城里不安全。還記得我前天晚上跟你說過什么嗎?沒錯,你是警察,高級長官,身手不凡,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可是你之前負責的那樁跨國毒品走私案還是讓你栽了跟頭,知道為什么嗎?” 秦簫眼睫微眨,示意他繼續。 “原因很簡單?!眑ee把頭扭回去,看向遠處的花園,“有人從內部擊潰了你們,你和你的手下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對方的勢力遠遠超過你們想象,‘我在明敵在暗’——那句話,是這么說的吧?秦簫,這次你得聽我的。我希望在那些人伏法之前,你能時刻保持警惕,別相信任何人?!彼D了一下,通過交握的手心,感覺到她心跳在變化,“除了我,別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我想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秦簫沉默。 她的小腿浸在水池中,輕輕地踢著水波,像是攪動著某種看不見的淤泥。 一種無形的沉重感壓在心頭,沒有什么比自己人背叛自己更寒心的事了。 “洗個熱水澡吧?!眑ee沒有回頭,握了握她的手,“你的手很涼,去洗個澡,然后換件衣服,陪我去海邊散散步?!?/br> · 秦簫洗完澡,休憩了一陣才下樓,太陽沒落山,夏令時節剛過六點,天還是雪亮的。 lee早已換好干凈衣服,穿戴整齊。他倚靠在客廳酒柜旁邊,正埋頭翻弄著一個相機。他穿著絲綢材質的淺印花短袖襯衫,亞麻色西裝長褲,戴著手表的右腕上還迭加了個古巴鏈手鐲,頭發上不知道搞了什么東西,定型后的發絲又亮又整齊。 是很帥氣很夏天的打扮,但秦簫第一眼看去,只覺得客廳里站了只花孔雀,還以為是哪里來走秀的呢。隨后,她的關注點全被他手中的相機吸引了,上前問道: “怎么?要去拍照?” lee轉過身體,眼光頓時一亮。 “你化妝了?”他吃驚中帶著感嘆。 秦簫:“……” 化妝很奇怪嗎? 她遲疑:“怕被人認出來,所以弄了一下?!?/br> 也許妝化得有點濃了。她捋了捋頭發,掩飾性地將臉轉向落地窗外,看看外面的天色。 lee放下相機,左右各執起她的手:“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你今天真漂亮,別板著臉呀,笑一笑?!?/br> “……” “不會吧?難道你還在生氣我打擾你游泳的事?這么小……心眼兒?” 你才小心眼兒,秦簫想。 “……還走不走?不走我上樓了?!?/br> “走,當然要走?!?/br> 他拿起相機站好,一手背到身后,“女王陛下,請?!?/br> · 開車越靠近海岸線,海風愈加明顯。 秦簫手搭在副駕車窗上,咸濕的海風穿過她的手指縫,這種感覺非常好,她喜歡自由自在的風,無邊無際的海,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城市,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切和歸屬感。 沒想到連海邊都這么熱鬧,停車場四分之三都停滿了車,路旁許多人結伴而行。 夏天果然是海洋與沙灘的季節。 有許多提著花籃賣花的流動商販,今天是什么日子?秦簫尋思了一下,心道,不會吧?不至于吧? lee發現她不專心,湊近問道:“想要嗎?” 她搖搖頭: “去吃飯吧,我肚子餓了?!?/br>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風景,走進最近的一家餐廳,他們并沒有像其他情侶那樣手拉手,或是挽在一起,而是保持著體面卻不疏遠的距離,lee稍稍落后半步,在公共場合他比家里安靜多了。 剛進門,秦簫就發現最里面靠墻的位置有人在對她招手,她正要看看左右是否有其他人,lee忽然攬住她的肩,眼睛看著前方,低聲說道:“抱歉,忘記跟你說一聲了,那是我的朋友,他在附近的酒店上班,他知道我們要過來,所以想見見你,放心,他不是壞人?!?/br> “嗨,你好,我是高文?!贝蠛幽腥苏f著蹩腳的漢語,從桌邊站起來,似乎想握手又有些拘束,他穿著西裝,好像很不習慣一樣,顯得十分笨拙,正在猶豫時,秦簫主動把手伸過去。 “你好,說英語吧?!彼吹贸鰜硭峭鈬?,“我會一點英語?!?/br> “呃,那真是太棒了?!备呶男⌒囊硪淼匚樟宋账氖?,好像生怕把她的手捏碎。三人在桌邊坐下,侍應生立刻帶著菜單出現了?!澳憬星睾崒Π??很高興終于見到你了?!备呶母锌f。 “終于?” “啊,是的,在你消失的這段日子里,那家伙老在我耳邊念叨你有多漂亮多迷人?!备呶呢煿值爻痩ee看一眼,立馬又把視線集中在秦簫身上,熱情且直接地打量她,“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確實,我承認,是我見識淺薄,因為您確實漂亮又迷人,氣質高雅,是我目前為止見過最漂亮的中國女人?!?/br> 秦簫一邊聽著奉承話,一邊看著菜單,聞言抬眼微笑一下,無懈可擊地回道:“可惜我都不記得了?!?/br> 高文臉紅了紅:“噢,是的,真是遺憾——發生了那樣的事?!?/br> 秦簫說:“你是外國人,跑在這里工作?” 他點點頭,身體往前靠在桌邊:“是的,我在隔壁的環亞酒店當酒保,說起來,最近酒店里在舉辦醫學研討會,一直忙個不停,今天是最后一天,已經結束,可以休息了?!?/br> 秦簫將菜單翻過一頁,說:“醫學研討會?嗯,有意思?!?/br> 高文見她感興趣,便講了講研討會期間自己的所見所聞,秦簫時不時點一下頭。 這是一家本土化的法國餐廳,秦簫看見菜單上面有法中英三種語言,非常貼心,但是菜單價格卻沒有那么人性化。 “我要一份松露南瓜湯和香煎鵝肝?!彼f,把菜單還給侍應生。 lee也點完了餐,他要一瓶紅酒,低頭又跟侍應生單獨吩咐了些什么。 即使是高檔餐廳,在這樣的日子里,也都座無虛席。秦簫看看左邊,看看右邊,桌與桌之間隔著盆景綠植帶,除了幾桌家庭聚餐,周圍幾乎都是燭光晚餐的情侶。 他們三人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輕快的鋼琴聲,輕微的嘩然后,秦簫像其他人一樣,尋聲望過去。 餐廳門側有簡易小舞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年輕的小伙子坐在那里有模有樣地演奏著,他穿得休閑時尚,顯然不是餐廳的工作人員,并且演奏的時候,時不時轉頭看向觀眾席的某個方向,那里坐著一個留著羊毛卷發的年輕女孩。 很快便有人聽出,這是《愛樂之城》里的一首曲子,活潑輕快的旋律中帶著熱烈的傾訴,使旁觀者會心一笑。 一曲結束后,大家十分給面子紛紛鼓起掌,連秦簫都忍不住拍了拍手。有人在下面喊“再來一首”,彈鋼琴的年輕人已經站起來,十分不好意思地雙手合十,連連鞠躬道謝,下臺回到餐桌旁和羊毛卷女孩頭靠頭說悄悄話。 人多上菜慢,還好鋼琴聲并沒有沉寂下去,接下來,餐廳請來的專業演奏者坐到鋼琴旁,似乎是為了延續剛才的氣氛,他彈起了《cityofstar》,更加舒緩,也更加動人。 秦簫收回視線,冷不丁撞見lee的眼睛,發現他似乎一直沒動過,就這樣看著自己。她開始反省,難道真的是妝化得太濃了? 對視兩秒后,lee忽然笑了,聳聳肩,身體向前一些,小聲與她咬耳朵說:“告訴你個秘密,我也會彈鋼琴?!?/br> 秦簫嘴角不自覺抽了一下,所以呢,他想表達什么?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是想讓她夸他兩句嗎? 有一對男女,從lee身后走過。高文看見他們,同時對方也看見了他,互相都表示驚訝,高文急忙站起來,繞過桌子和對方打招呼,說起了漢語:“陳礪教授,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您,我還以為您下午乘飛機離開了?!?/br> “改了明早的航班,今天還得再住一晚?!蹦侨苏Z氣無奈,“沒辦法,小龔今天有點不舒服,所以下午沒走成?!?/br> 秦簫和lee臉靠得很近,她很明顯地注意到,lee瞬間瞇起的眼睛。她稍轉過頭,看向那說話的中年男子,對方看見她轉過臉,微微一愣。秦簫隨意打量對方兩眼,覺得普普通通,便把臉轉回來。 這個時候,lee已經坐回去了。 “原來如此?!备呶恼f,“真是巧啊,如果您今晚和龔小姐還想來喝酒的話,隨時為您效勞?!?/br> “不了,不了?!饼徰┦|說,“今晚我請老師吃飯,吃完飯我們要早點休息,明早還要趕飛機呢。這二位是你的朋友嗎?你們慢慢吃,我們就不打擾了,這家店生意真好,才七點就已經沒位置,我們去其他餐廳看看?!?/br> “噢,確實,我提前定了座位,沒想到人這么多……”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眑ee看了看手表,突然出聲搭話,秦簫覺得他聲音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低沉許多,又或者這才是他正常說話的聲音,他用一種認真的語氣提議道,“看樣子兩位是高文的朋友,要我說,這個點恐怕很難找到像樣的地方吃飯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拼個桌,坐下來好好聊?” “是啊?!备呶恼f,“你們明天要走,這頓飯我來請客,就當是告別晚餐,如何?” 龔雪蕓猶豫了一下,婉言拒絕,她今晚另有打算。陳礪也說這樣不合適。 秦簫一手玩著高腳杯的杯托,一手托腮聽他們說話,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和反應,看得入了神。這時侍應生推著小車來上餐,她把椅子往lee身旁挪了挪,招手對侍應生說道:“加兩個椅子和餐具,這兩位朋友和我們一起的,麻煩快一點?!?/br> 侍應生點頭領會,立馬殷勤照辦。 龔雪蕓趕緊阻止:“誒不——” “那行吧?!标惖Z隨意說,“都這么客氣了,那就只能麻煩你們了?!彼舆^侍應生拿來的椅子,在秦簫旁邊坐下。 龔雪蕓很驚訝,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改變注意,而且這也不像老師平日的行事風格??申惖Z已經坐下了,她也只好在陳礪和高文中間坐下,心情有些悶悶不樂。 所幸這是一張可以用于家庭聚餐的大桌子,五個人這樣坐著,剛剛好不擁擠。 “我姓李,李易?!眑ee開口介紹說,“這是我的未婚妻,秦沐沐?!?/br> “未婚妻?”陳礪正在點餐,聞言忍不住看向秦簫,“你們居然是一對?”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lee身體向后一靠,眼光瞥過去。 陳礪從驚訝中回過神,笑了,客氣地解釋道: “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秦沐沐小姐有點像一個熟人,不過年齡有點對不上,我認識的那位已經結了婚,應該三四十歲,小孩都上學了,你看著倒很年輕?!闭f著,他又一次端詳秦簫的側臉,“我剛剛在想,你是不是她的meimei什么的,她也姓秦,好像叫……”他想了想,“秦簫,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