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
秋日的海水冰寒刺骨,事發突然,即使秦簫會游泳也嗆了好幾口水。 須臾后,她調整好狀態,正準備浮起,突然腰間一緊,被什么東西牢牢圈住。 章、章魚? 秦簫驚得又嗆了一口,反射性抓了一把,原來是一條男人的手臂。 很快,她被人托出水面。 秦簫咳嗽幾聲,單手抱著那人肩膀,仰頭大口吸進新鮮空氣,長發像海藻一樣蜿蜒在水里。 氣息平定下來,她抬手抹了把臉,低頭定睛看向救自己的人,驚訝道:“李月白?” 李月白“嗯”了一聲,鼻音小小的。他原本齊整的發型全散了,凌亂地垂搭在額前,軟趴趴帶點自然卷,遮住了眼睛,往下滴著水珠,像條狼狽的落水狗。 秦簫順手幫他把頭發擼到腦后,露出干凈的額頭,一下子清爽多了。李月白沒吭聲,瞥她一眼,立刻觸電般地閃開目光。 海水浸透了衣物,布料緊緊貼在皮膚上,兩人身體線條分毫畢現,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李月白索性把吸飽了水的西服外套甩脫。 他察覺到秦簫在發抖,將她托高一些,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聲安慰道:“別擔心,船上的人會發現的,一會兒就來接我們?!?/br> 秦簫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望著漸行漸遠的游輪,不知在想什么。 李月白歪了歪腦袋,晃出耳朵里的水?!岸颊f了別動,你怎么自己掉下來了?” “鞋子掉了?!?/br> “什么?”他小吃一驚,“系帶的鞋子也能掉?” “……” 秦簫低下頭,他抬頭相迎,四目相對,遠處傳來海浪的聲音。 “你又皺眉了?!崩钤掳滋嵝?,“難道說,另有隱情?” 秦簫神情有些微妙,不答反問:“透明的防滑帶你都能看到?” “會反光?!?/br> “……” 李月白禮節性地笑了笑。 秦簫半垂著眼,自上而下俯視他。 “你剛才喊我秦簫,你認識我?” “沒有啊,不是我喊的?!?/br> “不是你是誰?鬼嗎?” “……” “怎么認識我的?” “呃,我在網上看過你的專訪,其實我一開始就認出來了?!?/br> “撒謊?!彼蓮膩聿唤邮懿稍L。 “……” 秦簫瞇起眼睛,低頭湊近道:“你眨眼的頻率變慢了,真刻意?!?/br> 李月白扭頭躲開,秦簫卻步步緊逼:“你怎么認識我的?你到底是誰?” 李月白梗著腦袋避無可避,一手按住秦簫腰身翻過去,另一手從背后環住她扣緊。秦簫掙了一下,沒能掙脫,他的手臂堅若磐石。 這家伙有點身手,絕對不是普通人。 她抓住他的手腕剛想借力反折,卻聽李月白靠在她耳側,詼而不謔道:“我是誰?我是正常男人,你再這樣亂動,我可能會做點不太紳士的事?!?/br> 秦簫一下子僵住了。男人的灼熱體溫從背后傳來,宣告著某種強烈的存在感。繼續糾纏下去,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她繃緊肌rou,不再動彈。 李月白輕笑一聲:“逗你玩的,不用嚇成這樣吧?”說著稍稍放松手臂。 救生員開著小艇停在兩人旁邊,秦簫拉住救生員的手,扒住船舷往上爬,李月白托住她的腰,直接推她上去,而后自己撐力翻上船。 秦簫裹著毛巾坐在救生艇一側,李月白把救生員遞給自己的毛巾也披給她身上,順勢用手背在她額上碰了一下。 “你一會兒最好吃點藥?!?/br> “我發燒了?” 李月白微笑道:“現在還沒有,半個小時之后就不一定了?!?/br> 回到游輪,陸晨早已等候多時,秦簫一上來,他就急忙用外套裹住她,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準備往醫務室送。 秦簫說:“等等?!?/br> 陸晨站住,順著她的目光看見李月白,反應過來,沖他一點頭:“哥們兒,謝謝??!” 李月白扶著舷梯,左腳踩在甲板上,右腳還沒落下,他視線落在陸晨手上,停留了兩秒,接著轉到他的臉上,又停了兩秒,最后回他倆字:“客氣?!?/br> 這場突發事故,并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連茶余飯后的話題都談不上。 秦簫在休息室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件小黑裙,披著披肩坐到沙發椅里。 “秦隊,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掉海里去了?”陸晨問道,把沖好的感冒沖劑遞給她。 “沒什么?!鼻睾嵣焓纸舆^杯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br> 敲門聲響起,陸晨去開門,外面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 陸晨皺眉:“爸?你怎么來了?” 陸光棟老神在在:“什么叫我怎么來了?瞧瞧你說這叫什么話?”他走進來幾步,看到沙發椅上的秦簫,腳步一頓,“哎,這位就是和你一起來的那個……禾小姐?” 陸晨:“……是?!?/br> 秦簫放下手里的藥,對來人欠身點頭道:“你好,陸先生?!?/br> “你好,你好?!标懝鈼澝奸_眼笑,“小姑娘長得真俊,現在做什么工作???” 陸晨搶答:“她剛從國外回來,暫時還沒找工作?!?/br> 陸父頷首:“哦,這樣啊……那不正好,先讓禾小姐來我公司,將來結婚也……” “爸!”陸晨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打住他,“我這還有事兒,你、你先出去逛逛?!彼浦赣H往外走。 “哎——等等,”陸光棟支頭回望,“記得讓禾小姐有空去我們家坐坐……” “再說再說!”陸晨將他推出門外,立刻把門關上,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秦隊,你別聽我爸瞎說……他不知道你是誰,都是誤會?!?/br> “我知道?!鼻睾嵢炭〔唤?,“你爸爸很關心你啊?!?/br> “嗯……”陸晨尷尬地笑笑。 秦簫剛端起藥,喝了第二口,外面又是一陣敲門聲,陸晨回身去開門,抬眼看見來人,微微一愣,默默讓開。 費丹對他客氣一笑,雍容閑雅地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面目英俊的高個男子。 “禾小姐,聽說你落了水,我過來看看?!辟M丹在秦簫面前站定,“真巧啊,救你的人恰好就是和我一起來的朋友,我來介紹一下,這是Lee……這位是禾笑,禾小姐?!?/br> “不用介紹了,我們認識?!崩钤掳渍f道。他雙手插兜,氣定神閑,頭發又恢復成油光發亮的小偏分。 “嗯?”費丹說,“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很早就認識了,”李月白平靜地說,“所有的相遇都絕非偶然,不是嗎?” 費丹略微訝異,忽然明白了什么,轉頭重新打量起沙發里的女人。 秦簫低頭看著杯子里黑乎乎的藥汁,直到這時,才緩緩抬起視線。 李月白依然對她笑著,只是這次笑意未達眼底,他的氣質完全變了,冷暗,陰寒,像陽光照不透的雪山松林,沒有一絲溫度。 他盯著秦簫的眼睛,試圖解讀她的反應,然而從她的眼睛里,他什么也看不到,那里靜如深海。 他閉了一下眼,轉開視線。 房間里明明開著暖氣,卻莫名開始冷清。 陸晨感覺到氣氛不太對,看看這邊,看看那邊,走過來擋在中間:“不好意思,禾笑有點不舒服,她剛吃了藥,容易犯困?!?/br> 費丹說:“她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估計要生病,要不回港后,我派人送送你們……” “Daniel?!崩钤掳淄蝗怀雎?,沒有看秦簫,也沒有看任何人。 “什么?” “走吧,讓她好好休息?!痹捯魟偮?,他率先離開。 費丹聳聳肩?!昂冒?,禾小姐,那我們就不打擾了?!?/br> 秦簫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陸晨送走他們關上門,回到秦簫面前,遲疑道:“他們……” “去查查那個叫Lee的?!?/br> 秦簫說完,舉著杯子把藥一口氣喝完,這次終于沒有人再敲門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