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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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霜有過一段很苦的日子。 很小的時候睡在樓頂,縮在一個角落里,用幾張硬紙板圍在一起擋風,蓋著不知從哪撿來的毛毯。 漏風的毯子,睡到半夜后背涼颼颼的。她凍得哆嗦,悄悄貼近林晨想靠在一起取暖??闪殖可砩弦怖浔?,汲取不到任何暖意。 后來林晨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錢,收了輛破舊的二手面包車,她們就搬出樓頂,住進了面包車里。 到了念書的年紀,林晨送李青霜去讀小學。 李青霜讀書寫字都趴在中控臺上完成。最后一排是放貨物的睡不了人,林晨睡第二排,個小的她只能墊張報紙縮在座椅中間。 再后來,她們搬進了一間小小的單間里,跟叁戶人家共用一個廚房。 住進出租屋的第叁天,李青霜問林晨是不是又去賣了。林晨睨了她一眼,將快餐店油膩膩的炒飯遞給她,說這些你不用管,讀你的書。 房間的木門隔不住聲音,李青霜總能在晚上聽到隔壁屋母親指導孩子寫作業時歇斯底里的叫罵。 林晨就不會罵她,她很少過問自己在學校里的事,也從來不講房租、飯錢,校服書費的事。如果李青霜問了,她也只會說念好你的書。 每次她這么講時李青霜都會很生氣,紅著眼咬牙說我不要花你賣身的錢去讀什么破書。 林晨也紅了眼,聲音抖的不成樣子,問她是不是嫌棄錢臟,嫌棄她臟。 這時候李青霜就會搖頭,說:“我本來就是臟的,是你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沒資格嫌棄你?!?/br> 林晨也搖頭,捧著她的臉說你不臟。 撿到李青霜的時候,小小的嬰兒躺在紙箱里,白白凈凈的,見到人就咯咯笑,手腕上還系著紅繩。 那條紅繩隨著年歲的增長逐漸戴不上去了,林晨就拆開給她重新編了一條。后來李青霜幾十萬的手表每個星期換來換去,這根幾塊錢的紅繩卻始終都戴在腕間。 她跟著林晨一直苦到高一。 那年林晨遇見了貴人,得到了一間小賣部。店是別人的,由林晨經營。 兩層樓,她們吃住在二樓。 李青霜放學后會在店里換林晨上二樓去看會電視,不過林晨上去沒一會就會下來,坐在旁邊的搖椅上看李青霜寫作業。 她比李青霜大十八歲,沒上過學。 李青霜在學校里學了什么都會回來教她,前幾年忙于生計沒空學,如今閑下來了就愛纏著李青霜叫她給自己念課文。 林晨喜歡聽李青霜說話。 她的青霜聲音很好聽,溫溫柔柔的,像是一汪水。每次喊她“林晨”“林晨”的時候,她都覺得好好聽。 如果后面不要加上“不要熬夜”“不要不吃飯”這些話那就更好了。 李青霜很少會講學校的事,林晨只知道她成績很好。因為她會拿很多很多獎學金回來,林晨不要,讓她留著自己花。 初中過后,林晨就沒去過李青霜的家長會了。 她知道那些人背地里都在講她是妓女,連帶著罵李青霜是不干不凈的野種。 在這之前林晨一直都覺得如果李青霜身上流著她的血就好了,那樣她在這世上就不是孤身一人。 在那之后,林晨覺得李青霜是她撿來的這件事是她一生里最大的好事。 青霜不是她的野種,身上沒有她的血,是干凈的,美好的李青霜。 考上好大學,有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坐在明亮寬敞的辦公室里不用經歷風吹日曬。 林晨對李青霜的期望就是這樣。不需要賺太多錢,只要不像她一樣就好了。 初叁那年,李青霜放學回來撞見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那間破舊的木門里離開。她知道林晨又在賣,為了她的高中學費。 她說:“林晨,要賣換我去賣好不好?” 她說:“你不要再賣了?!?/br> 林晨哪里會讓那些人爬在她的青霜身上呢? 他們太骯臟,不配碰她的青霜。 “我不賣了,你別去?!绷殖康吐暺蚯?,死死抓著她的手。 林晨的掌心有很多繭。 李青霜記得小時候林晨的手是很漂亮的。嫩白的手指,手背摸起來滑滑的。 那時候她晚上躺在車里,睡熟的林晨把手垂下來,她就悄悄抬手伸開五指去貼她的手比大小。 等她的手比林晨的要大時,就換她來養林晨??扇缃窭钋嗨邭q,手還是比林晨的短一截。 林晨的腰不好,李青霜想給她買一個靠枕,這樣她白天坐在店里的時候能舒服點。 可是李青霜沒錢了,她的獎學金用來交書費和試卷費了。她騙林晨說自己的獎學金有小幾千,其實壓根沒那么多,交完學雜費后還要用來當生活費。 李青霜現在身上就九十叁塊,看中的那個靠枕叁十六,她買完后連吃飯都成問題。 她想去兼職,可人家知道她未成年后都不要她。代寫作業倒是可以,但前段時間年級主任剛抓了一波抄作業的,沒有人愿意頂風作案。 李青霜愁了好幾日,直到那天早上到教室,她看見了座位上有一個粉色的小抱枕。 “你的嗎?” 李青霜以為是同桌的,結果不是。 升入高二以來,李青霜每天早上來都能收到東西。 有時是叁明治,有時是小籠包,但每天都會有一瓶酸奶。桌柜里會莫名其妙出現巧克力和糖,偶爾還會有筆記本和筆。 之前李青霜不知道是誰送的,不過窮慣了也照單全收?,F在李青霜知道了,嫌惡心不愿意要,每天的早餐都進了同桌和前后桌的肚子里。 抱枕是不是也可以呢? 李青霜想著,轉手把抱枕低價賣給了同學。 第二天,椅子上又出現了一個抱枕。李青霜繼續賣,接連賣了叁四個后賺了點錢就不再賣了,寫了個紙條放在柜子里讓那人別再送。 這些錢被李青霜用來買了一個性價比高的靠枕,林晨嘴上說她亂花錢,心里卻高興得很,逢人便說這是她meimei為了讓她在店里坐得舒服些給她買的。 收到靠枕的第二天,林晨又在店里看到了那個高高帥帥的少年。跟李青霜是一個學校的,林晨多注意了幾眼,他應該是住附近,每次來都買糖,很少說話。 今天結賬時,他夸了句靠枕很好看。 林晨有些意外卻還是揚起笑臉,說是她meimei買的。 少年沒再說話,掃碼付錢后轉身離開。 走出店,穿過馬路到對面街上。這邊離學校有點距離,周五放學時間也沒多少學生。 李青霜從樓上洗完澡換完衣服下來,聽到林晨說剛剛那個跟她同校的男孩又來了,還夸了抱枕好看。 李青霜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沒搭腔,隨手搬了把椅子到外面說出去吹風背單詞。 “不要吹太久,會感冒的?!?/br> 林晨不想她出去吹冷風,可她不懂學習上的事,怕阻止她出去會影響學習,只能一邊怕一邊糾結。 李青霜隨口應了聲,拿著單詞本走了出去。 小賣部的旁邊就是路口,李青霜把椅子放在林晨的盲區里,人沒坐下,拐了個彎。 少年本來懶散地倚在墻上看手機,發現她來后整個人都僵直了身體,惴惴地望著她。 李青霜沒說話,冷著臉盯了他幾秒。突然將手中那個四四方方的小單詞本扔過去,砸在他臉上。 他沒躲,就站在原地被砸。本子的角在他臉上刮出一道痕,他沒碰傷處,蹲下身撿起單詞本輕拍掉上面的灰。 將單詞本交給李青霜的那一刻,萬熵的指尖稍稍用力握住本子,很短的一瞬間,快到李青霜都沒察覺到他的動作。 李青霜接過了單詞本,又一次朝他扔去。 這回砸在了他胸口,穩穩落在他掌心里。 萬熵知道她在生氣,因為自己去見了林晨。 他小聲地辯解:“我只是想來看看那個靠枕?!?/br> 李青霜拿把他送的抱枕賣掉所賺的錢買的這個靠枕,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他花錢買的不是嗎? 他看見李青霜午休時總是趴在桌上,于是精挑細選了叁個小時買的抱枕想著方便她睡午覺,結果扭頭她就賣了出去。 好吧,她缺錢賣就賣了賺點錢也好,萬熵想著,又精挑細選第二個,第叁個送過去。等她賣不出了總能留下一個吧? 可惜天不如愿,一個也沒能留下。 “別再跟著我?!崩钋嗨樕涞脟樔?。 萬熵抿著唇不吭聲,將單詞本遞上去還給她。 這幅樣子就是拒絕的意思。 李青霜不知說了多少次罵了多少遍,萬熵依舊每天像個變態一樣跟著她。 林晨的聲音傳過拐角,“小霜?” 李青霜怕她看見,一把抓過單詞本轉身離開,一眼都沒施舍給萬熵。 她拿回單詞本的動作有些急,微涼的指尖觸到了他的虎口。過電般的感覺從那個位置開始流竄,直直匯到下腹。 萬熵抬手聞了下被她碰到的位置,沒聞到味道,不到一秒的觸碰染不上味道。 可他將手塞進了口袋里,一路護著回到家。 回到床上,用被李青霜觸碰過的虎口刮蹭性器。半瞇著的眼聚焦在墻上,上面貼滿了李青霜的照片,走路的,看書的,吃飯的,睡覺的…… “青霜……” 萬熵呢喃著,低低喘息。射過一回的性器還沒軟下去,有余精從馬眼里溢出來。 每一天晚上,他都是這樣對著李青霜的照片自慰。 今天不太一樣,今天李青霜跟他說話了。 這個劇變,源于兩個星期前。 李青霜為了攢錢,一天只吃兩個饅頭。下午第二節體育課照例跑完圈后就倒在了塑膠跑道上,胳膊粗蹭破了一層皮。 晚修前萬熵知道了這件事,找人往她桌柜里放了創可貼和幾塊巧克力。他倒是想直接送飯,可李青霜不會吃的,她連自己每天放在桌上的牛奶都不怎么喝。 元序罵他好歹長得人模人樣家里也有兩個臭錢,通報名單上的??驮趺聪矚g起一個女生還要偷偷摸摸搞暗戀,這樣下去等到畢業了都不一定能跟人家說上話。 其實說過話的。 那天下晚修后他跟在李青霜身后送她回家被發現了。 昏黃的路燈下,萬熵第一次看見李青霜的臉上出現情緒波動。她在生氣,還有點害怕,因為有變態跟蹤狂每天都尾隨她回家還要往她桌柜里放吃的喝的。 李青霜盯著他,冷聲罵他是變態。 確實是變態,萬熵想。 不是變態的話,怎么會因為李青霜罵了他一下就勃起呢?不是變態的話,怎么會偷拍一堆李青霜的照片,反復想著李青霜跟他講那兩句話的語氣神情,在夜晚對著照片手沖,jingye全都射在內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