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或者不答應，都是晚些時候再考慮的問題。江云把問題拋擲一遍，打算先回去看看萊恩。

    澄攔住想要孤身離開的少女。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各退一步，澄開車送她去。

    “阿云不愿意留下來嗎？”

    江云坐在副駕駛座位，很是尷尬地摳著衣角，干巴巴地回應：“沒有不愿意。我現在還沒，嗯、還沒想好，需要點時間緩沖?！?/br>
    “有點尷尬。明明一開始是想認真談戀愛的。莫名其妙就變成了現在的局面?！?/br>
    澄轉動方向盤讓車子拐彎沿街駛向診所，語氣平淡：“和他們有糾葛也沒事，阿云愿意回家就好了?！?/br>
    青年神情自然，如同在說等會要買什么一樣輕松。

    江云再次感受到兩個世界如天埑一般的觀念差距。對伴侶忠誠在這個世界簡直是古板與可笑的代名詞。

    轉頭觀察車窗外向后飛馳的街邊建筑，江云撐著腦袋百無聊賴：“這種超過兩個人的親密關系，你們不會嫉妒和吃醋嗎？”

    “嫉妒？”

    車輛拐過街角，到診所正門前緩緩停好，澄很是迷惑地偏頭追問：“那是什么樣的情緒？”

    江云沒有回復。

    診所出現在視線里時，少女已然察覺到了不對，她瞪大眼睛仔細搜尋那棟漆黑一片的建筑。在車輛停下的第一瞬間，她徑直拉開車門，奔向安靜佇立于夜晚中的診所。

    面對她極速竄出的動作，金發青年輕嘆了一口氣，關燈熄火，車內一片昏暗。

    瞳孔識別刷開門鎖，少女在前廳略微停頓，她甚至忘了開燈，便急急忙忙沿著樓梯迅速向上跑去。凌亂的腳步聲在二樓停留，短暫徘徊后又折返沖上三樓。

    沒有。

    到處都沒有人影。

    少女神情茫然地在三樓停下。江云早已能夠在黑暗中視物，她環視一圈冷清的客廳。最后一絲希望徹底破滅。

    胸膛有如壓下一塊重石，心臟藏于石縫下艱難跳動，因著這份沉重，肌rou用力到疼痛，每泵一下，便有大量血液伴隨著疼痛被送往全身。

    砰、砰、砰、

    心跳聲在腦中回蕩，少女原地轉了兩圈，最后站在黑暗客廳中央輕輕地、疑問似地呼喚起那個本應該在這都人：“萊恩?！?/br>
    “阿云?！?/br>
    身后傳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江云受驚似的轉身望去。青年的身影從樓道里逐漸浮現，他嘆了口氣，幾步走近江云，接著手指探入她口袋捏出通訊器提醒道：“要問下溫醫生嗎?！?/br>
    “對?！苯苹腥换厣?，急急忙忙接過它錄入身份信息。然而彈出的虛擬屏中，聯系人那一行只有艾麗西亞與肖恩，少女眨眨眼，這才想起來自己從來不知道溫言的聯絡號。

    澄無奈地彈了下她額頭，拿出自己的通訊器，將自己以及溫言的聯絡編號傳給江云，安撫性地摸摸她后腦勺，“我去車里等你?！?/br>
    “嗯?！?/br>
    腦后溫度漸散，江云壓下心底慌亂，指尖點上溫言名字，在彈出的選項里猶豫幾秒，選擇只撥出聲音。

    十數秒沉默后，鏈接那端傳來一聲咔嗒。

    “江云？”

    低沉柔和的男聲在耳道振動，溫言聽起來很疲憊，連帶得聲音也染上一點脆弱之意。江云看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橫向踱了幾步，整個人蜷縮進旁邊沙發里。

    “很忙？”

    “還好，剛做完一臺手術，在休息，”

    溫言按了按額角緩解脹痛，許是精神高度集中連軸轉了一整天，精神松懈之下，他不禁多說了兩句：“除你之外，這次從實驗室救出來的異能者共58個人，7名已經開始異變，16名軀體出現不同程度的結晶，還有11個精神瀕臨崩潰，剩下的人也都有大大小小的問題?！?/br>
    “……這樣啊?！?/br>
    他們忙忙碌碌無休無止地救人，而她……

    自愧感翻涌而上，酸澀得心臟抽搐，江云曲起雙腿把腦袋埋進去，手指搭在膝頭一下下摳弄，不知該如何回應。

    江云異常的沉默讓溫言警醒，連忙止住話頭：“抱歉，我說多了。有什么事嗎？”

    “沒有……不、有?！苯婆合滦牡啄膽M愧，小心翼翼地出聲詢問：“你知道萊恩去哪了嗎。有跟著你們呆在烏錘嗎？”

    沉默順著詢問傳遞到溫言那邊。

    通話安靜了小半分鐘，靜到聽得見彼此綿長的呼吸聲。

    對面終于再次張口，溫言近乎安撫性地、帶點歉意地解釋：“萊恩有些事，他收拾了艾力克的遺物，打算離開一段時間?！?/br>
    “昨天大概下午時分，他就走了?！?/br>
    萊恩？有事？

    江云很難將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傻狗還能有什么事，離開的話，他又能去哪兒呢？

    她側頭眺望窗外的城市，思緒漂浮。

    萊恩回城西的家了嗎？他去哪兒了？為什么不等自己回來呢？

    江云不想胡亂猜測，但……所有異常幾乎像是把一個她不愿接受的結果擺在眼前。

    “萊恩錄了一個視頻托我轉交給你?！?/br>
    這話拉回了江云注意力，屏幕上顯示溫言向她傳送了一個文件。

    “我繼續去做手術了?！?/br>
    “嗯?！?/br>
    通話掛斷。

    客廳一片昏暗，少女雙臂抱膝蜷縮在沙發中，虛擬屏散出的幽光為她臉色鍍上一層淡藍。

    目光在文件上反復游移，江云終于抬起指尖，用力點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