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瘋女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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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父親和那位有那么一點點禿頭(出于禮貌,她知道那個叔叔是爸爸的好朋友,只肯說那是一點點)的叔叔出現,顧柔蘭更加緊張,這意味著她表演的時間就要開始。 把地方讓給顧柔蘭,顧遇起身,在父親的召喚下走了過去。 一邊的沙發上已經坐了兩位父親,宋遠洋并攏腿,坐在簡爸旁邊,姿勢端正。顧爸已經讓江蘭芝坐在他的身邊,今天她是主角,顧爸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和滿意。白婷和簡媽、簡安坐在一塊,端著恰到好處的笑,眼神中掠過一絲沒有人察覺的陰影。 按下琴鍵,顧柔蘭看著琴譜,緊張地彈奏起對她來說還有些復雜的樂曲。她的老師并不推薦這一首,因為那首曲子以顧柔蘭的基礎來說,有相當大的難度。但她的母親還是讓她演奏這一首曲子,說只有有難度的曲子才能展現出她學習的成果。 她小心翼翼,緊繃神經,生怕自己看錯一個音符,按錯一個琴鍵。她要彈鋼琴,又要注意大人那邊的動靜。他們已經在談話,總是如此。她的目光飛快掠過在那邊談笑風生的大人,他們的面目開始變得很模糊,她只知道他們在聊天,時不時能聽到他們的笑聲,在她的琴聲中…… 畫面定格,模糊的人影中,她觸到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是棕色的,正專注地盯著她。 簡安靠著沙發的扶手,端著茶杯,和簡媽保持了一段距離。要是移過去一點,免不了要加入白婷和簡媽的交談中。讓簡媽忍受白婷就夠了,她沒有解圍的打算。她絕對在幸災樂禍。簡媽一定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才撞上這么個女兒。 顧時沒有過去和男人們聚堆,他去找簡安,和她聊天,閑閑倚在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雙手抄在口袋里,帶著溫和的笑意,眼里有鼓勵,視線投向他的小meimei。 發現自己的注意力被吸引,顧柔蘭匆忙收回,盡量放回到鋼琴身上??蛇€是沒有敵過好奇心——那位jiejie為什么盯著她看呀? 好奇心占了上風,她偷偷抬起眼皮,想解開心里的謎團,接著—— 她看到那個jiejie的雙眼往鼻梁中間聚攏,她做了個斗雞眼,同時她還吐出了舌頭。 噗嗤…… 那個樣子實在太好玩了,以使她發出短促的笑聲,跟著手指一抖,原本流暢的音樂聲中瞬間劃過一個不和諧的音符。 十指在那一刻停在琴鍵上,她知道自己犯了錯,不敢再彈下去。但是她的反應也很快,馬上重新回到演奏中去。 她祈禱著,希望她的母親千萬別注意到她這個錯誤,父親沒有注意,他是不會注意到的,但是母親……當收到母親傳過來的凌厲眼神,顧柔蘭心里哀叫了一聲…… 完了。 簡安也是這么想的。 她本意是想逗逗顧柔蘭。她太緊張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希望能讓她放松,所以做了個鬼臉,沒想到出了岔子。 不知道白婷注意到沒有,簡安只能再三祈禱,要是被白婷注意到,那以她的性子…… 白婷唇角掛著優雅恬淡的笑,從外表上看,正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婦。她同簡媽講起大牌當季的新品,一連串高昂的數字引得簡媽咋舌,白婷越發滿意地笑了。 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刻。 這個老婦人,白婷覺得她可以稱得上老了,看,她的發鬢間,白發被主人有意埋沒在一片黑發之間??砂装l非要同主人對著干,尋著機會,就要從黑發中微微露出它的行跡,讓別人知道它的存在,不管主人用什么辦法掩蓋它,但它確實存在。 她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人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即使她的眼角已經能看到皺紋,即使她的頭發里已經添上了白霜,可她依然能看出來這個老女人年輕時候擁有怎樣的風姿——可是,那有怎么樣呢? 這個女人擁有美貌,可是卻不懂得怎么運用,嫁了個拿著死工資沒有上進心的男人。那個男人在白婷眼中無疑是廢物一樣的。那個老女人估計年輕那會兒沒什么頭腦,被那男的哄得暈頭轉向,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愛情!那真是最不切實際的東西了。它帶給那個女人什么呀?一時的感動嗎?她一定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沒有計較那個男人的諸多條件,而是在愛情的誘哄下幾乎是連同下半生都一起交給那個男人。然后那愛情給她帶來了什么呢?無非是經濟拮據,柴米油鹽醬醋茶圍著轉的瑣碎生活,然后這一個蠢鈍的女人和廢物的男人給社會創造了什么價值呢? 他們一起生養了一個廢物一般的女兒。只要一和這家子人待在一起,她就覺得一陣窒息。這類人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哪怕簡家的經濟狀況還能稱得上是殷實,她依然覺得這一家人不過是窮人。窮人就不該活著,他們和上層階級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他們那點微薄的薪水能干什么?能為這個社會做什么貢獻?他們有沒有納稅還兩說呢!就算他們交了稅,又怎么和上層階級的人比?他們只會搶奪上層階級的生存空間和呼吸的空氣罷了! 只要一看到這一家人,或是她丈夫其他什么處在下層階級的朋友,她就會想起過去她家居住的老破小居民樓,那里又臟又臭,泛著讓人作嘔的污濁氣息,連新鮮的空氣都被窮人的窮酸氣污染。許多人說什么環保,說什么地球污染嚴重,要她說,想要保證空氣的干凈呀,首先就得消滅這些沒有什么特別能力,只會靠著下崽子一代又一代延續他們那低等劣質的基因,和所謂的姓氏(好像他們的姓氏值幾個錢似的)的這些窮人才對! 但倘若窮人真的完全消失,她未免又覺得可惜。下層階級的人存在還是有其意義的。他們的意義就是站在山腳下,仰望著那些憑借自己努力殺出重圍登上山巔的大人物。他們是大人物人生中的配角,有他們在,才能襯托出大人物有多成功。 白婷也需要那個她看不起的老女人,從那個老女人羨慕的口氣,和小心掩飾的嫉妒里,她可以感受到一種優越感。正是憑借孜孜不倦的努力,和不斷地提升自我價值,她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才能享受優越的生活。她可以不必再為了一點點工資奔走擔心上班遲到會扣薪水,不用看老板的臉色被老板壓榨健康,不用和那些普通人物擠公交擠地鐵呼吸那些散發惡臭的汗臭味;她也不必擔心生病沒錢看病住院,也不用為她的小孩cao心食品健康,更不用擔心她的孩子上不起學接受不了良好的教育,她的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一定會讓他們接受最好的教育。而那個老女人的羨慕嫉妒,還有她那不寬裕的生活,顯然都是為了襯托如今的白婷有多成功而存在的。 白婷實在沒什么興趣同這種帶不來什么利益的人家交往。這家的主人熱衷和過去的朋友保持良好的友誼關系,不只是簡家,他有許多朋友識于微時,發達之后還同他們保持來往。白婷覺得這么做簡直是白費功夫,那些朋友能帶給他什么呢?是天價項目,還是帶來巨額的投資? 都不能。 那些他所懷念的感情,那些所謂溫暖的人情往來不過是廉價的東西,和泡面一樣。人在貧窮的時候不得不靠吃泡面為生,難道發達了還會喜歡吃泡面嗎? 不會,說不定還覺得泡面更礙眼呢。 可這家的男主人還是和他過去的許多朋友保持了友誼,不只是簡家,還有其他許多沒有那么有錢的,抑或是曾經顯赫一時后來沒落的,他都和他們保持了不錯的關系。這其中簡家有些特殊,就因為他們幫他撫養了他的長子。 可那又算得了什么?他們不過是給他一口吃罷了。說不定他們還是貪圖能從他身上得到錢財呢。不是嗎?她知道在顧遇去留學以前,她丈夫總是給他們家打生活費。誰曉得他們家貪下了多少?看看那個老女人,聽到她說出那些奢侈品天價以后驚嘆的樣子,她就能想象到那個打理家計的老女人在背后昧下顧遇生活費的樣子。 窮人沒有真心,這是白婷在過去的生活中得出的總結。窮人沒有真心,談感情不過是個浪費時間,她是個務實的女人,不會理睬對她來說沒有好處的人??蛇@個家到現在為止,還不是她能說了算的。 既不是她說了算,她少不得在一群她看不起的人面前扮演著一個優雅貴婦的形象。她眼睛在一堆人中間掃來掃去,在江蘭芝身上停留片刻,注意到江蘭芝舉手投足之間展現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優雅感,白婷心下冷哼,她還注意到,江蘭芝的身上有一股松弛感,那陰郁的眼神中羨慕,也有輕視。 任誰都能第一眼看出來這是個好家庭出來的女人。她說話一貫是聲線柔和,語調輕緩,絕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也不會有人相信那雙如玫瑰嬌嫩紅潤的嘴唇里會吐出什么污言穢語。她一看就知道她們家在她身上沒少花費功夫教育她,可她也看不起那種教育。 那種教育把她教育成了溫室里的花朵。她相信她的家人為了保護她傾盡全力,可是這種保護頂什么用呀?他們把那個女兒打造成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花瓶,是的,她無論去哪里,都不會給這個家丟人,就算結了婚,她也是一位合格的太太,以她的美貌和不俗的教養繼續為她的丈夫充當裝點的門面,可除此之外,她還能有什么用?白婷幾乎想象得到,一個家里嬌生慣養,享受慣了的小姐,萬一在將來面臨什么狂風暴雨,她一定是那種嚇得只會哭泣的廢物點心吧。 她是絕對不會把她的女兒養成那個樣子的,她的女兒不會是那種經不得大風大浪的軟弱女人,她也不會讓她的女兒長成像簡媽那樣空有美貌沒有頭腦的愚蠢女人。 她會教育她,會將所有的心計手段教給她,等到她長大了,她一定會成為一個才貌雙全的完美女人。等到時候,她就會替她物色一個優秀的丈夫,他不止要優秀,他須得是非常優秀的男人,必須比她的父親還要優秀百倍。她羨慕于江蘭芝的家世,同時也決定找個時間讓她的女兒和江蘭芝親近。她是有些看不起江蘭芝,是因為她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也是因為江蘭芝找了一個她看不上的對象。她是看不起顧遇的,顧遇沒有回家幫助他的父親打理他父親的企業,自己在一個中等規模的公司工作,這在白婷看簡直是沒有出息的行為。豈有不幫自己家卻要給別人家打工的道理? 她將企業看成是一家的私有財產,便認定顧遇是沒什么志向也沒什么出息,不論他在那家公司坐到多高的位置,多么得器重,那也不過是為人家家里打工罷了。她瞧不起顧遇,也瞧不起顧時。顧家的這個二兒子更是談不上什么出息的,他居然去讀了什么新聞系! 天!新聞系是現今這個世道最沒有價值的工作之一了!他不去學商,而選擇這樣一個沒有價值的專業,這種舉動簡直是胡鬧! 現在他可以任性,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那是因為他有任性的資本,是因為他老子有錢,而他可以不必為生計發愁罷了。只是因為他老子有錢,他就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不去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責任,他們都享受了家里龐大財富帶來的好處,怎么可以不幫助家里延續這樣龐大的財富呢? 不過,她得意地想,也幸虧他們是這樣的蠢貨,她才得到為她的兒女打算的機會。她的兒子,不用細說,她已經給他計劃好非常完滿的一生。她給女兒安排的也是完滿的道路,她會在她的教育下長成一個出色的女人,嫁給一個家境要比現在的顧家好上十倍百倍的丈夫。一旦她的女兒得到豐富的資源,到時候她的女兒就會用她的資源來幫助她的母親和弟弟——不應該嗎?她為她的女兒投入了那么多的資源,她的女兒應該學會感恩??!她應該在以后幫助她的母親和弟弟穩固地位,如此他們才能夠讓她更好的生活。這是相互的,是互惠互利,她幫助自己的女兒往上走,生活幸福安穩,而她的女兒也會反過來幫助她的母親和弟弟。 這就是家人的意義和作用。 一個錯音快速在耳邊飛過,那個錯音很短暫,沒有多少人發現那個錯誤音符的出現。但那個錯誤的音符不應該出現,它的出現,雖然太過短暫,但那打斷了白婷對美好未來的暢想。那個音符是某種威脅,白婷沉下臉,但很快掩飾過去,沒有讓人發現她的不高興。 那個野丫頭……她怎么敢? 誰給她的膽子,讓她干擾她女兒表演? 她最近打算讓女兒上那位鋼琴家的演奏會,特地安排了女兒當著其他的人表演,就是為了讓女兒能練得不那么怕生??赡莻€簡家的女兒居然敢打攪她的女兒,要是蘭蘭因為她有了心理陰影,她真是死一萬遍都不夠。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白婷心里的火氣止不住地上竄,那個女人真是可惡極了,從一開始就沒把她放在眼里。 她和她見了許多次面了,可她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對著她露出什么羨慕的神情。她憑什么不羨慕?她一個沒有什么財產的窮酸女人,怎么可以不和她那個窮鬼老媽一樣,嫉妒她的美麗和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她是待在山腳下的人,應該對著山巔上的人物頂禮膜拜,她怎么可以不眼紅她的成功? 那就是個野丫頭,沒有教養,她看出來那對窮鬼夫婦壓根沒好好教育他們的女兒,否則,那個賤人上回在她兒子的滿月宴就不會中途退場,她不止自己離開,還要帶著顧遇顧時離開,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害得她被人暗中恥笑,說是顧家的兩個兒子根本不接受他。他們接受不接受,她是不在乎的,這個家總不是他們說了算,可那出鬧劇讓別人暗地里嘲笑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那個賤人居然還敢來欺負她的女兒……誰給她的膽子?難道是顧遇嗎?看到待在簡安身邊的顧時,她又開始疑心是那個慣會在人前裝開朗少年的顧時。 也許……是那兩個兄弟聯合在背后謀劃什么……興許他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們的meimei得到他們父親的喜愛。 曾經的白婷以為,人要有許多許多錢才能獲得安全感?,F在的她打理著不小的資產,有了許多錢,可她沒有得到安全感,一絲都沒有,她將之歸結為她得到的錢還不夠多,地位還不夠穩固的緣故。 至于那地位不夠穩固的原因…… 她狐疑不定的眼神在顧遇和顧時中間來回掃視,是了,那對兄弟和那個沒教養的小赤佬關系向來很好。他們一定是在謀劃著什么,一定是……但是弟弟還不用擔心,現在還不必擔心她,現在最有可能威脅到她位置也最有可能在暗中想要對付她的是…… 她的思維密密吐著絲線,將她想到的人物一個個聯系起來,在那張關系網中,她很快捕捉到了一個陰謀,那個陰謀是用來對付她的。 猜疑的陰云越來越深,她也越發相信自己的推斷。 她依然保持著微笑,只是眼神不知覺間變得陰冷。她時不時應付著客人,聽到顧爸正在稱贊江蘭芝,望著簡安的身影,那抹紅唇笑中帶上了一絲深意,那雙美眸也隨之綻出屬于野心家的神采。 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簡安打了個哆嗦,身后好像有一陣冷風吹過,聽見白婷對簡媽說了句話。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