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樹影山間，一名穿著純白道袍的萬劍山長老臂挎食盒，哼著跑調的小曲，順著有些陡峭的石階慢慢朝山頂上行。

    越靠近山頂，四周溫度便越發寒氣逼人。這位長老繞過墜著冰凌的冰簾時，鞋底已結滿霜花。

    他對著凍得發紅的指尖呵了口氣，特意放輕了腳步以防打擾內里清修的李暻之。

    可一進去，眼前的景象便讓他顧不得安靜，急匆匆就跑到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暻之身邊。

    “暻之！暻之！”他焦急地呼喊著李暻之的名字，見搖晃也喊不醒李暻之，便用自己那叁腳貓的號脈功夫給李暻之探查脈象。

    可在他看來，李暻之脈象平穩，沒什么不妥。于是他便只能將人背在身后，趕緊下山找專人醫治。

    李暻之這一暈，誰都查不出原因，可人卻過了足足五天才醒。

    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幾道日光投進窗欞，散著苦味的藥香在香案上浮出一道蜿蜒的軌跡。睜開眼的李暻之看著發舊的床簾，好半天才肯起身。

    耳鳴聲伴隨的頭痛令李暻之在床上靜靜坐了好久，待他站起身，推開房門，久違的溫暖陽光便傾灑在他身上。

    一聲未脫稚嫩的驚呼讓李暻之投去目光，身穿萬劍山制服的男孩放下掃帚，兩條小短腿嗒嗒嗒地跑了過來，奶聲奶氣地問：“師兄，你醒了！”

    連嬰兒肥還沒掉的師弟扶住李暻之的手臂，緊著將他往屋里帶：“今天風大，師兄你快進去，免得身子剛好就又受風寒了?！?/br>
    等把剛從床上起來的李暻之扶回床上后，師弟便跑了出去：“師兄你要乖乖地待著啊，把被子都掖好，我去稟報師叔們！”

    一角裙擺自師弟離去的門后飄動，但僅一瞬便消失不見。

    李暻之面容平靜，眸中毫無波瀾。

    過了半刻，得知李暻之蘇醒的長老們紛紛涌入此方小院，這間只能容得下一個人住的小房子擠的人都轉不過身。

    “誒呀，暻之，你真是嚇死我們了?！?/br>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覺得哪里不對勁？”

    “看到你那副樣子，我們都以為你渡心魔失敗了呢?！?/br>
    “是啊是啊，還好只是虛驚一場，不過你也該好好養養，把渡過心魔而增長的功力好好沉淀沉淀?！?/br>
    嘈雜的人聲灌入耳朵，聽見有人提起心魔劫，李暻之便抬起頭，語氣淡淡：“我沒有渡過心魔劫?！?/br>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怎么會呢，你額頭上的心魔種已經沒了啊?！边@句話被說出口后，便有人拿著鏡子讓李暻之看他倒影在鏡中的映像。

    李暻之接過鏡子，鏡面映出他光潔的額頭，先前已經快要蔓延到他脖頸的朱紅此刻竟像被誰憑空抹去一般不見蹤影。

    周遭議論聲嗡嗡作響，李暻之緩緩道：“.......我不知道心魔種為什么消失了，但我確實沒有渡過心魔?！?/br>
    “那、那你的修為呢？是減是漲？！”其中一個長老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快！暻之你看看自己的功力還在不在！”

    心魔種是一把雙刃劍，渡過去實力便能突飛猛進、如脫胎換骨般更上一層樓?？扇羰嵌刹贿^去，輕則功力大減或全失、重則直接變成瘋子，整日癲狂不得清醒。

    當年李暻之回萬劍山后，張清華便從叩心崖里取了一絲心魔引種入他的體內。

    沒人會覺得李暻之渡不過去，畢竟天生劍骨天生就對這些侵心襲魂的東西更有抵抗力。更何況現在戰亂常起，先前禍妖之亂時減少了太多實力超群的修行者，正是需要年輕一輩趕緊成長的時候。于是也就沒人出言反駁，都同意讓李暻之嘗試渡過心魔、終結心念。

    李暻之盤腿打坐，凝氣內視許久，待他吐出一口長氣，長老們才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回答：“.....沒有變化，我的功力既沒有增長，也沒有減少?！?/br>
    “怎么會？”離他最近的一位長老瞪著眼睛：“你確定？心魔種沒有了，怎么會沒有變化？！”

    “我來看看！”另一位性情急躁的長老拉過李暻之的手腕，強行將真氣探入他體內查探。

    片刻后，他也是目瞪口呆：“.....這......這還真是.....”

    又有幾個不信邪的長老抓著李暻之又是號脈又是施針地忙了半天，但最終還是沒能查出個結果

    或許是嘈雜的議論太過吵鬧，李暻之的耳朵再次聽到了嗡鳴聲。他微微皺眉，捂住左耳，等那令人頭疼的聲音消失后，他便聽旁邊人道：“暻之才剛醒，可能身體還沒恢復，咱們別在這兒擠著了，又吵又悶的。既然現在看不出問題，那就先等幾天再說?！?/br>
    眾人陸續退出屋子，李暻之目送各位長老，卻在逆行的人群中瞥見一襲倩影。

    可隨著屋門的關閉，一切雜音都消失在了李暻之的世界。

    叁日后，帶著濕氣的風拂過青梧山脊，檐角銅鈴在暮雨中泛起幽藍銹斑，風過時斷續的叮咚聲驚起林中深處幾只白鷺。李暻之靜靜坐在窗邊擦拭斬雪劍，忽見有人踏著滿院積水匆匆跑來。

    “暻之！暻之！”撐著傘的九長老拉著負責古籍典藏的十叁長老快步跑了過來：“我知道你的心魔種是怎么回事了！”

    李暻之起身開門，可還不等進屋，九長老便急著說：“我知道你為什么沒有增長功力了！”

    說著，他拉過十叁長老，樂不可支地道：“我跟老夏翻了叁天的書，還真找到一例像你這樣的情況?！?/br>
    “書上說，那個人也是渡過了心魔，但功力卻沒有增長?？墒沁^了一段時間，他便發現自己得到了看穿幻境和不受蠱惑的能力！”九長老雙眸明亮，道：“你很有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我暫時還沒發現我有什么特別的能力....”

    李暻之話還沒說完，便被九長老抓住手，拉著他往山下奔：“這種事情你光在屋里呆著怎么可能發現，走，老龐和老王已經布置幻陣去了，咱們趕緊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