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んīиɡsん.dē
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 一夜盡是斷斷續續的夢,醒來卻忘了是何夢,仿佛自己是個匆匆過客。 偏偏,似曾相識的滿身淤痕,似曾相識的狼狽不堪。 還不如做個涼薄清醒的過客。 她苦笑,笑自己沒骨氣,笑命運不由人,無可奈何。 神情漠漠坐在鸞鏡前,宮人為她梳妝。 金福攜禮感來,“公主安好,這些珠釵是太子殿下特意囑咐奴才送來的?!?/br> 聽聞前朝皇帝臨幸妃子后,翌日會賞賜珠釵留做紀念。后宮佳麗叁千人,攀比的,是誰賞賜的珠釵多,好似那樣便能便能證明皇帝更寵愛誰,證明皇帝的心中有自己。 可笑,那些深宮中的女人望穿秋水,苦苦等待,為的不過是能多見心上人一眼??上?,等到容華謝去,相思成灰,最后只能自欺欺人。 蕭崇這一出,可是為了折辱她? 縱然是折辱,她又能如何,受制于人,牙齒打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o1捌sīτе.?o?(po18site.) 青絲梳成華髻,鏡中是一位顧盼生姿的佳人,眉如遠山朧青黛,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上妝后,原本略顯蒼白的臉如繁盛的桃李,光彩耀眼,明艷不可方物。 美人如花隔云端,花一般的容顏呵。 心中諷刺,若自己沒有這么一副皮囊,可還會有這些禍端? 身后梳妝的宮女捧過珠釵,笑道:“公主快選一支珠釵吧?!?/br> 信手拈起一支鳳穿牡丹嵌珠金釵,微笑端詳了片刻,而后,鬼使神差般,用金釵劃傷臉了右邊的臉頰,一道細細的口子,沁著殷紅妖嬈的血。 只淺淺一道,又覺著不夠,不夠深,不夠痛, 不夠刻骨銘心。 不如左邊也來一道,好事成雙。 宮人們嚇壞了,但凡女子,無一不珍愛自己的容貌勝過性命,而安華公主,竟能這般笑靨如花,這般漠然無畏,在那張絕色的臉上留下鮮血淋漓的傷。 朱砂般艷麗的血緩緩流淌,勾勒她嬌美的面容,只那一筆濃墨重彩,太過妖冶,魅惑,擾亂眾生。 偏偏,還美得驚心動魄,真像個攝人心魄的妖女。 宮人們木楞佇在原地,被這一幕煞到了,震驚卻也流連于她瘋狂的舉動。 唯有金福眼疾手快,手奪過落下的金釵,“公主殿下不可,您可是千金之軀?!?/br> 晏晏哂笑,綻出嬌花一般的笑顏,“金福,你跟著太子的日子最長,快和本宮說說,如何才能使你那位涼薄的主子失去興致呢?” “奴才不知公?!苯鸶5氐?,“奴才只知公主的一切都屬于太子殿下,是以,望公主牢記,切不可做出自損之事?!?/br> 太子蕭崇喜好貌美之人,近身伺候的宮女太監無一不貌美。 是以,從小在他跟前侍奉的這位金福公公,也是個唇紅齒白,清秀柔美的美男子。 誰都知道,金福是太子殿下最忠心的狗。 平日里不覺著,這會看見這張不男不女、陰柔的臉,直覺得倒胃口。 “本宮心中不忿,想見點血出出氣,金公公可愿讓本宮泄憤?” 金福笑,“公主對奴才可隨意動怒打罵,畢竟奴才是賤命一條??稍谔用媲?,還是收斂點性子好,不然,受苦的還是您自個兒?!?/br> 知道她忌憚太子,不敢做出格之事,所以用這話提醒她,刺傷她。 聞言,晏晏冷笑,她當然不能忤逆太子,若她不順從,那位太子哥哥有的是法子讓她屈服。 “作為東宮的看門狗,金公公昨夜在院外看門時,可有聽見什么?” 金福低頭道:“奴才有幸得聞,天籟之音?!?/br> 晏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緊咬住芳唇,啐道:“狗奴才,可真是東宮的一條好狗!” 回到安慶殿,宮人瞧見她臉上的傷口后,無一不震驚,陳嬤嬤二話不說,宣了太醫進宮。 綠珠哇的一聲哭了,“公主就是再想不開,也不該自毀容貌??!您就不能多忍忍,等哪日太子殿下……” 紅珠猛的拉住綠珠,綠珠頓住,驚覺自己失言。 晏晏冷笑,說了又有何妨,太子能堂而皇之在安慶殿過夜,她和太子的齷齪事,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今的她,在這群宮人眼里,大抵很可笑。 次日,金福來安慶殿。 他送來了上好的膏藥,據聞這玉容雪肌膏,千金難求。 金福道:“太子殿下囑咐,公主的容貌是無價之寶,萬萬不可留下疤痕?!?/br> 他說話那皮笑rou不笑的模樣,看得人牙癢癢。 無非是在宣告,她是屬于太子的東西。 晏晏將手中的茶盞擲向金福,狠狠罵道:“狗奴才!” 衣服被茶水潑濕,金福眸中波光流動,臉上依舊微笑如常,“公主,太子殿下吩咐了,這月不用去東宮了?!?/br> 哦,這倒是件好事,終于可以喘口氣。 月末時,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轉。 貴妃見勢,在皇帝跟前提起了女兒昭華出閣之事,皇帝點頭,宣欽天監擇好良辰吉日。如此,昭華的婚事也優了著落,定好了日子。 昭華知自己將要婚嫁,在宮中的時日已不多,念及出宮后與晏晏恐難以再如往親密,有萬丈宮墻相隔,姐妹情深終究…… 是以近來頻繁往安慶殿走動。 兩人執棋對弈,昭華與晏晏二人具不擅棋,兩人菜雞互啄,下的有來有回,也不失一種樂趣。 眼瞧自己要落敗,昭華一子落下,忽然感嘆,“我下棋愚鈍,meimei的棋藝倒是日日見長,我這,怕是此生都無望超過你了?!?/br> 晏晏莞爾,“jiejie的女紅巧奪天工,令meimei望塵莫及,有此般技藝,何須在區區棋藝上超過我?” “你倒是嘴甜?!闭讶A輕笑,驀的又感慨,“再過兩月我便要出嫁了,許久未見玉華meimei,怪想念她的,也不知她身子何時能好……” 提及玉華,晏晏也有些惦念她。 玉華稱病不見客許久,寒冬已過,轉眼春日將至,萬物復蘇,這病也該好了。 兩人相伴來到玉華的惜玉閣,惜玉閣地處偏僻,平日里冷冷清清,鮮少有人來拜訪。 二人登門,惜玉閣的守門宮女攔住了她們,她道,玉華公主因病不見客。 遠遠望去,惜玉閣前院是冬末的枯黃色,落葉層層迭迭堆滿一地,滿是寂寥。 昭華無奈嘆氣,“也不知道玉華meimei的病何時能好?!?/br> 晏晏側身與綠珠低語幾句,而后又將隨身佩戴的金銀首飾卸下,交予看門宮女,“這些你且留著,玉華公主如今身子不好,太醫那兒總要打點?!?/br> “奴婢替我家公主,多謝安華公主?!?/br> 晏晏莞爾,“你生的可真好看,我們是不是有見過?” “安華公主謬贊了,與公主您相比,奴婢不過是薄柳之資?!睂m女不卑不亢道,“奴婢香露,原本是在英美人宮里當差的,前一月被玉華公主賞識,調來了這兒?!?/br> 晏晏驚疑,本只是隨口一問,現下竟真有幾分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