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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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恪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 哪怕是周末。 所以他一早七點起床,半小時洗漱,半小時出門遛狗,半小時洗澡,半小時吃早餐,換好出門的衣物,然后往沙發上一坐。 陷入長久的沉思。 狗在咬他的棉拖鞋,趙恪終于回神,時針已經跳到十一點。 是餓了啊。 他起身,給狗喂了糧,又重新換了水。 小狗埋頭猛吃,突然聽見“砰”一聲,大門關上了,他抬起腦袋四處望了望。 什么都沒有。 屋子里只剩狗了。 * 午休時間,相對清靜的時間段,畫廊里空無一人。 申屠念走在紅磚地面上,從進門,沿著最初設計的動線,看著一幅幅畫,回憶著畫背后的故事,像是又走過一遍時光。 辜安平從二樓下來,遠遠看見她了。 他走近,學她的樣子,單手抱胸,另一只手拿著咖啡,站在她身側。 “最后一天了?!?/br> 辜安平抿了口咖啡,視線落在畫上,“你還在等嗎?!?/br> 申屠念垂眸,盯著手中的咖啡漩渦:“票已經托人送去了,他會不會來,我不知道?!?/br> 第一次見她如此沒把握,完全將主動權讓渡給了對方。 所謂一物降一物,或許確有幾分道理。 “這邊結束后有什么打算?!?/br> 他問完,申屠念還真想了一下。 “可能回南城休息一段時間;可能飛巴黎,那邊還剩很多畫和作品沒整理好;也有可能……在這里多留一陣?!?/br> 她還有個小習慣,說話時總把最想做的最想說的放到最后,一筆帶過,顯得不重要。 辜安平和她對話多次,稍微摸到一點脈絡。 聽出來她大概率會留在北市。 但是…… “一陣是多久?找個住的地方吧,別一天天酒店和倉庫輪著倒,跟無家可歸似的?!?/br> 這段時間申屠念長住酒店。 宣傳預熱期每天都很忙,還要應付這那的突發狀況,通宵是常態,實在累的不行也懶得回了,就趴在桌子上湊合瞇一覺,都這樣。 話是沒錯,可從他口中聽到,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申屠念將視線從畫上挪開,落到他臉上。 “你有沒有考慮要個孩子?!?/br> 她問的特別認真。 辜安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獨身主義者這事申屠念一早知道的。 知道還問? 申屠念嘆了口氣:“我剛在你身上看到我爸的影子?!?/br> 辜安平怔在原地。 怎么說呢,有被冒犯。 他也就比她年長個八九十一二歲,這誰家小孩,懂事不懂事。 * 白兮嬡是講義氣的。 她不僅到了,還比人早到,還抽空翻完了畫廊的指引手冊。 趙恪進門時,白兮嬡正站在展覽入口處,看上面的藝術家介紹。 那里掛了一張照片。 趙恪看過她畫畫的樣子。 但她帶著粗框眼鏡坐在異國街頭拿起畫筆的模樣,是頭一回。 只覺得陌生。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真實空白了許多年。 畫展主題是“彈鋼琴的人”。 整層展覽了122幅純素描作品,122張不重樣的側臉。 不限性別,年齡,膚色。 他們或閉眼,或微笑,或哼歌,或吹口哨,偶有皺眉或悲傷。 每一張臉都表達了當事人獨一無二的情緒,也表達了創作者在下筆時的動機和心態。 珍貴在此處。 申屠念初到巴黎,小事故不斷,搞不清方向或地鐵線路混亂是最基礎的錯誤。 應該是最氣餒的時候,卻也找到了意外的出口。 某次地鐵下錯站,偶遇有一架古老的鋼琴,純木質結構,看著很舊了,像被遺棄的裝飾物。 她心血來潮,在那等了很久很久。 等一個彈鋼琴的人。 后來的每個周末,或是沒有課的時候,申屠念都會去那個站點,那架鋼琴前,一等一下午。 這事她堅持多年,直到決定回國,她最后一次去看了那架老鋼琴。 像結束前的無聲告別。 趙恪走著看著,突然站定了腳步。 每幅畫作的底部有一個標簽,僅標注日期,季節,時間點。 但這一幅,標簽上多了一個名字。 「Rodger,羅杰」 趙恪看著那副“帶具體姓名”的畫,用一種近乎嚴苛的目光去審視人物。 男的,歐美人,五官立體,眉骨和鼻梁尤其突出。 他眼眸里有光芒,或者是她畫得好,他微笑的樣子,勉強算得上…… “這人真他媽帥?!?/br> 白兮嬡的驚呼聲音打斷了思路。 趙恪擰眉,瞥了她一眼:“你還有這欣賞能力?” 白兮嬡回道:“性取向不影響對美丑的判斷。謝謝?!?/br> 大概意思,雖然我對男的無感,但我依然能有效判定帥哥和丑八怪。 情緒急轉直下。 一個不重要的名字就能破壞他的內心秩序。 那種久違的失控感又回來了,被影響,被牽動,被她掌控。 趙恪皺了皺眉,試圖找回平衡。 只是轉身抬眸的剎那,視線橫沖直撞,一秒抓住記憶深處的人。 徹底亂了。 以為她會像那些所謂的藝術家一樣,引人注目的服裝,夸張的飾品,彰顯著獨樹一幟的個人風格。 但沒有。 她還那樣,十六七歲那樣。 春天顏色的短開衫。緞面連衣裙。始終合理。 她身體站的筆直,揚起修長的細頸,像一只驕傲的天鵝。 她微微側身,長發勾到耳后,露出明確好看的下頜角。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眸光流轉。 不意外的,她也看到了他。 申屠念拿著咖啡的手不自覺顫抖了下,幅度很小,只有辜安平看出問題。 “怎么?!?/br>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辜安平突然懂了。 看來她等到了。 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