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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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的機場,一年四季都承受著晨曦般簇擁而來的人群,不論陰晴。 秋天很冷,凋零和枯萎蔓延到了人身上。 陳暮江是屬于秋天的,凋零和枯萎也是,不過她正在迎來逆季的夏。 糖糖開學日臨近,陳煙特意來江北接。 陳暮江因為既要回趟濱江的家,又要去蘇晚黎那邊,放棄自駕,改乘飛機。 “小姨,那我舞蹈課沒上的幾節可以攢著下次來上嗎?” 糖糖只握了陳暮江一根手指頭,仰著頭問,小腳踏上光溜溜的大廳地板。 “那怕是不能?!?/br> 陳暮江低頭看到撅起的眉毛,又笑笑補充:“我問過老師了,后面兩天的課都在禮拜天,等于說你剛好上完?!?/br> 上課日子都是她算好的,怎么可能虧錢,只是沒想到正逢在一起的外出。 到了候機廳,糖糖仍在喋喋不休。 “那我還能見舟jiejie嗎?” 拼圖拼好后的兩天里,糖糖就只在昨天見了裴輕舟,發現裴輕舟和陳暮江都變得好忙。 一個要每天養花上課,一個這就要去外地工作。 “為什么不能?”陳暮江看到一個空位,牽糖糖過去。 自然而然地反問,讓糖糖有種想見就能見到裴輕舟的感覺。 然而,安青都從未給她過這種感覺。 “因為感覺她很忙。而且,你們不是朋友嗎?”只是看起來你很喜歡她。 朋友,是會走散的,也許哪一天就見不到了。 陳暮江突然不知道怎么搭話了,坐到座椅上,摘掉墨鏡,看眼手機。 半響后,她低頭問糖糖:“我們看起來像朋友?” 說好聽是在糖糖面前偽裝的太好,說不好聽就是沒有命中注定的感覺。 糖糖想了想,捏著發辮說:“也不太像?!?/br> 比比的話,她覺得安桔更像朋友,見的次數要比裴輕舟少太多太多。 而且,安桔從來不會在陳暮江家過夜。 她悉知。 “你媽來了?!标惸航髅囊恍?,抬了抬下巴。 糖糖看一眼,又回頭看陳暮江,憂心忡忡地說:“怎么辦,我昨天跟舟jiejie說,你不喜歡她?!?/br> “為什么說我不喜歡她?”陳暮江站起身,朝陳煙擺了擺手。 “因為那晚我問你,你好像沒回答……” 沒回答等于否認? 陳暮江牽她去陳煙那邊,微彎腰問:“那她沒說什么嗎?” 糖糖搖頭:“沒有。 見陳煙已經過來,陳暮江沒再多說,提包理理頭發,停下步。 仿若世界的兩個極端碰在一起。 陳煙用高奢品牌獨有的款式,換取萬分華貴,陳暮江卻不愿放棄一分清雋,將不屬于自己的衣物穿在身上。 如果不是旁邊的小人,很難將她倆聯想成一家人。 航班時間將近,陳暮江與陳煙只簡單招呼了兩句,轉身剛走兩步,糖糖又跑回到她腿邊。 “小姨,我想起舟jiejie說的話了。她說我笨,還讓我多讀讀恬靜的書,嫌我太鬧了?!?/br> “我說你好看,她說你說她好看?!?/br> “我說你給我買兩杯橙汁,她說喝多壞牙?!?/br> “她還說,她還說……” 想不起來了。 有一些委屈,還有一些臨走前的不舍,都化為了撒嬌的語氣。 陳暮江摸了摸她越說越癟的臉,看眼幾步外的陳煙,柔聲說:“那天你拼的拼圖,我向你舟jiejie要過來,放家里了,等下次你來,我們再買個新的,一起拼,好不好?” 吧嗒吧嗒掉眼淚。 “好?!?/br> 拖著哭腔的尾音,很讓人心疼,但在機場里并不是稀奇事。 一步三回頭的糖糖,讓登機廣播的提醒音倍速放慢,連同周圍雜亂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后成了陳暮江獨自觀看的默片。 第一次觀看這種默片時,她多感不適。 耳通目明的人站著感受失聲,再回聲,不斷重復。 像是被全世界反復拋棄。 有些可怕。 現在,她知道了,這只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就像飛機的起落那般自然。 滑輪在平闊的廣場上起跑,繼而升空。 燃料不間斷地提供動力,噪音隨高度愈來愈響,機身顛簸地愈加強烈,直到穿進平流層,寧靜的白云才悄然而至,機艙里寫好遺言的人才想起洗衣機里沒晾的衣服。 降落時,飛機的感受沒變,機艙里的人卻不再如初。 濱江要比江北熱幾度,但就這幾度,已讓陳暮江不合季的衣服格外搶眼,走在街上,一眼就知這是個外鄉人。 手上的行李停在奢華的大廈里時,更是把她出賣的徹底。哪怕外出務工的人,也鮮有在晌午時分,不進一口水就拖著行李,向正要吃飯去的HR謀差事。 更何況,陳暮江并非務工,而是見不怎照面的父親。 但她的確差點被當做失業的人趕出大廳,直到劉承出現,向保安言明所以,才在接待區有了一席說話的地方。 “暮江,那個董事長還在開會,要不你坐會兒,我這就預約兩個位子,一會兒你和董事長一起吃個飯?” 劉承掏出手機,正欲撥號,被陳暮江伸手攔下。 她臉上略有疲態,眼神一恍:“劉叔叔,不用了,我還要趕飛機,就不多坐了?!?/br> 從玻璃射進來的光,鋪灑到行李箱上,照出方方正正的影子,在锃亮的地板上,在繁忙的大廳里,略顯孤單。 陳韜是個傳統商人,思想觀念遲化,而且并不認可陳暮江一直以來的成績。 她是想向陳韜坦白自己的感情狀況,她爸不會喜歡一個同性戀女兒,所以想先發制人。 與其等人臨門,不如主動登門,她坦誠,但怕她爸對人不坦誠。 既見不到人,便無多留的意義。 劉承跟著從沙發上挪身,聽著箱輪滾動的聲音,暗嘆口氣,隨她同步到門口。 “聽說我爸在收購江北的影視公司?”陳暮江放緩步子。 劉承走在她右手側,跟著縮小步幅,緩聲道:“是,董事長在考慮進軍影視業?!?/br> 進軍影視業。 當下影視業是寒冬,跨界資本正在紛紛撤出,影視公司接連破產。此時投資入場,相當于扔錢進無底洞,收益多少暫且不談,光是填補收購公司的虧空都要不少資金,能否獲利更加難說。 陳暮江對她爸的公司了解不多,但不涉及影視,她從記事起就知道。 何況,她入這行時,她爸曾多加反對,甚至不惜動用多方人脈關系對她一個毛頭姑娘剿殺,最終迫她導演和編劇二選一,要么干脆別做這夢。 為什么非要二選一? 她始終不明白。 陳暮江作別劉承,趕去機場,時間充裕到她覺得日落來的太慢,坐在濱江的候機廳里仿佛坐了一整天。 其實也不過一小時。 一小時。 足夠裴輕舟上完課把兩盆花來來回回澆上幾遍。 但她不敢,怕澆死。 所以只澆了一遍,她匆匆回家,洗個澡,直個播,營個業,趁著日落余暉能從陽臺灑到客桌下的地毯時,給陳暮江打了個電話。 接通了。 但電話靜默到仿佛日落正發生在電流里。 裴輕舟看紅日墜隱到高樓大廈里,陳暮江看斜陽不留痕跡的挪移。 忍不住了。 “還沒上飛機?” “沒有,還有20分鐘登機?!标惸航瓛哐鄞笃辽系暮桨嘈畔?。 “拿水杯了嗎?”手里的熱水正在裴輕舟眼前冒熱氣。 “拿了?!?/br> “鄉下應該沒有咖啡喝?!?/br> 少許憂心。 “我知道?!标惸航π?。 “有拿厚衣服嗎?看天氣,桐鄉那邊比江北低3度?!迸彷p舟點開手機的天氣信息,確認一下。 陳暮江攏衣笑了笑,將手機的收音孔貼近嘴角,微微低頭。 她說:“你有跟我一起收拾行李的,忘了嗎?” 是有這回事。 昨天裴輕舟回家前,去了趟陳暮江家里,從天擦黑坐到了天黑透,是看陳暮江收收行李,和糖糖聊了會兒天。 裴輕舟反應過來,咬了咬瓷制的杯壁,抿口熱水。 默了一會兒。 登機口的長隊開始變短,手里的熱水漸漸變溫,晚霞漸漸消退,天際恢復藍色。 陳暮江能聽到她吸溜水的聲音,裴輕舟能聽到不停提示登機的廣播聲。 “水喝完了嗎?” “還有個底兒?!迸彷p舟看看。 “花養的怎么樣?” 有些沒話找話,但語氣十分認真。 “花太嬌貴了。日頭曬多了會死,水澆多了會死,溫度高了會死,不通風還是會死……”裴輕舟看眼空蕩蕩的陽臺,松口氣。 而且還只有葉,沒有花,她像在照看兩盆草。 “你需要點耐心,它才會開花?!标惸航惺盏剿牡恼掌?。 就像她養護裴輕舟一樣。 裴輕舟用門牙輕輕磕著杯沿,聲若蚊蠅地說:“我已經開始想你了,陳暮江?!蹦隳??有沒有開始想我。 “你說什么?” 陳暮江翹了翹腳尖,笑得合不攏嘴,但還是壓著笑問。 “我什么都沒說?!迸彷p舟剛咽掉最后一口水,話里濕濕的。 “我會經??椿ㄟ呅侣劦??!彼阅阕⒁恻c言行,不要鬧太多緋聞。 裴輕舟挽發笑了笑,感覺有風灌進領口,捂了捂。 然后她說:“我也會看的?!?/br> 所以,你最好不要被拍到,和蘇晚黎特別親密的照片。 夜色漸進,廣播提醒到了陳暮江的航班,裴輕舟回了沙發上。 陳暮江沒急著起身,而是問她:“一個月快過一半了,知不知道?” 請問,你對我的感情確認好了沒有?她心里說。 “嗯,我知道?!迸彷p舟看看桌上的花瓶。 “知道就好?!?/br> “再聊趕不上飛機了?!睆穆犕怖锫牭搅撕芏啾樗暮桨嗟菣C提醒。 還有7分鐘。 “那掛了?” “嗯?!?/br> 裴輕舟先掛斷電話,然后她平躺到沙發上看天花板。躺了三分鐘,側躺起來看沙發背。躺了五分鐘,側躺到另一邊看客桌的抽屜。 看了不到一分鐘,她起身回屋里。 耳邊仍是機場嘈雜的喧鬧聲,但屋里是很靜的夜晚,連燈都沒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