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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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床前為賀景珩診脈的不是旁人,正是御用太醫江演。 白榆的目光只在人群讓開時遠遠將其囊括,便未在他身上停留,滿眼只余榻上面色蒼白的賀景珩。 而江演從聽到她的聲音始,緊繃的氣息就再也沒松開過。 他的兩位學徒兼幫手都起身向皇后行禮,唯獨他跪坐在原地未動,仿佛吝嗇這一時的神思,自欺欺人將注意盡數放在指下的脈動之上。 感受到人影從身后走近,他更是渾身不自在,將頭低了又低,擰眉逼迫自己不為所擾。 宮領著幾位大臣退出了偏殿,周圍登時冷清了下來,以至白榆的氣息于他而言變得張揚,亂人心智無法忽視。 江演的視野里突然伸入一只纖長的手,撫上了賀景珩的臉頰。他慌亂移開眼,偏偏又盯上了她今日水綠衣袖上的翠鳥。 他又要如何假裝不在意。江演恍若驚覺,站起身轉向白榆,低低喚了一聲“娘娘?!?/br> 視線始終低垂,卻在余光中看見她并未理會自己,俯身查探著榻上人的狀況,手從其臉頰拂至頸間,探進領口感受體溫。 她這般擔憂的模樣,倒真是心系的丈夫的賢妻了。 可她如此,江演竟暗自松了口氣。他緩緩抬眸,敢于將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之上。 江演不懂首飾,只知她頭頂的發飾并不多,身上的衣袍比之太后的更說不得華麗。而她本身就是僅一顆珍珠也能襯得明堂的那般女子。 他盯著她側髻的一顆亮白珠釵,它漸漸被轉了向的發包掩去,而耳邊嗡鳴聲里夾雜著些許人聲,令他稍有回神,眼神不自覺位移,看見了她面向自己的臉龐。 雙目被眼前瑩玉照得失神,他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直愣愣盯著她,視線卻無一個真實的落腳點,只怔怔陷入那一片光亮之中。 “江太醫?”白榆問了一嘴陛下的身體,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也不知在看何處,又喚了一聲。 江演猛然驚醒,瞳孔微顫后,白光乍泄,眼簾內她有些疑惑的眸子變得清晰。 一抹殷紅從脖頸竄上他的臉,他一時支吾,心虛地抬手掩面躲開臉,忙碌低頭四處找尋什么,又意識到自己此刻莫過一個蠢字,滿臉尷尬站定,垂頭應“是”。 他實在恨自己這副模樣,懊喪地咬了咬唇。 “陛下情況如何?”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什么都能看穿,卻全當做沒看見。 “在臣看來,陛下應是中暑了?!?/br> “中暑...”白榆所有所思,倏地轉向大監質問道:“冰塊呢?風扇呢?這無緣無故的怎會中暑?” “呃...”大監面色為難,“陛下許是心煩,把奴才們全都揮退了下去?!?/br> 他小心看了一眼白榆的臉色,知她并非咄咄逼人的主,卻還是跪下在地,“奴才們知錯了,奴才會帶這幫小子領罰的?!?/br> “你快起來?!卑子軣o奈嘆息,走過去扶起誠惶誠恐推脫她手掌的大監,“現在說這些也無用處,還不是他自找的?!?/br> 在場幾人聽見這話屏息一瞬,而后意識到此言出于她之口,又舒過氣來。 這天底下也只有她了。 “江太醫,開藥調理便是?!卑子芷^臉對江演道。 “是?!?/br> 白榆又往床前走去,在經過江演時,兩只寬袖交迭,她悄然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角。 “多謝?!?/br> 輕飄一聲只有兩人能聞,她走到床頭坐下,而江演還僵在原地,臨夢般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白榆看著賀景珩被汗濕的額角,不可避免是有幾分心疼的。甚至都忘了自己指側的傷口,方才有一些未干的血漬留在了他的臉上,蹙眉為他擦干凈。 她只有所耳聞他近日在解決新政推行之下那些老頑固的世家,沒成想竟到了夜不能寐的艱難地步。 若是爹爹還在,他會理解賀景珩的想法嗎。她無端陷入思慮,又為其將被子往下拉開些。 熱氣遽然外散,賀景珩被一股寒意激得難受,皺眉動了動身。 “冷嗎?!卑子苣门磷邮萌ツ:∷劢堑暮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