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鉆進車簾，迎面對著坐在正面揣著暖壺的男孩。

    “公公?！蹦泻⒏c頭問好。

    阿堯在姥姥家待了四天，臉明顯圓潤了些，倒是讓面部更柔和了點兒，讓人看著親近。

    良子在側座坐下，無意識搓了搓手，“小公子玩得好嗎？”

    “公公看呢？”阿堯也知道餐餐被姥姥催著胡吃海喝，想不長些rou都不帶放人回來的，如今覺得穿出宮的襖子都變緊了。

    良子一時沒忍住捧腹大笑，“小公子開心就好?！?/br>
    自然是開心的。從前在鄉下條件不好，姥姥便總緊著把他喂飽之事，如今在宮里老聽嬤嬤講究什么營養均衡，菜色雖豐富，卻也多吃不得，更少了姥姥手下那幾口鍋氣。

    最重要的，他能暫時忘卻皇宮里繁瑣的課業，雜碎的理解，還有人，包括始終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

    阿堯伏過身，將暖壺塞進了良子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用吧，奴才不冷?！?/br>
    “公公手都紫了，可莫要逞強?！?/br>
    良子看了一眼自己剛跑去光華門時一直外露在寒風里的手，甚至能說不堪入目，不好意思地捂起暖壺，“謝謝小公子?！?/br>
    阿堯的目光移到了對方空蕩的外衣，“你們冬日也只穿這些嗎？”

    良子連忙擺手，“嗐，以前穿這些是夠的，只是今年冬天比以往都冷些，皇后娘娘早給我們動作了厚襖子，還添了各宮和奴仆房中炭火的份例，只是火燒得旺了吧，這身子就容易發熱，厚衣裳也穿不住，想著接公子就出來這么一小會兒，也沒想到要添上?！?/br>
    他說著，抖了抖自己胸前的化掉的雪水。

    阿堯仿佛聽進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皇后娘娘對咱么這些奴才呀，是真好?！绷甲咏o自己說感動了，吸了吸鼻子。夲伩首髮站：2 hhp. 

    “她”阿堯想問問這幾天有無發生什么事，卻被車夫打斷。

    “小公子，紫宸宮了?！?/br>
    “好的，謝謝?！彼麤]再往下問，馬上要見到本人，問別人也無甚意義。

    他只背上一個隨身的小包袱，里面裝著姥姥給他塞滿這短短路程上零嘴的口糧，其余的行李在大箱子里裝著，由宮人們抬回殿中。

    “小公子回來啦?！迸_階才走到一半，紫宸宮的值守太監就熱情地跟他問好。

    阿堯朝他點點頭，“姑姑在嗎？”

    “在呢在呢，皇后娘娘在外頭暈倒了，在屋里歇著哩?！?/br>
    “什么？！”

    他猛然甩下身上的包袱就沖進門里。

    “哎小”守門太監看著地上從松開的包袱里露出的碎糕點無所適從。

    阿堯徑直跑向寢殿，見門簾并未合緊，便猜想姑姑是否醒了。

    他并未抑制自己心生雀躍，不過是數日未見姑姑心生思念罷了，那日進入東市要見到姥姥時，也是這般興奮的，他想。

    只是全然忘了自己在姑姑面前早已換上另一副憂郁冷淡的模樣了。

    “姑”

    還未喊出口，就見屋里還有另一個人。阿堯方才飛揚的眉眼瞬間歸了位，笑容憑空消失在臉上。

    他在意的是什么呢。

    不是賀景珩坐在床邊陪著她親手喂藥。是她湊過身喝藥時會抬眼看他，是自己從未想象過姑姑俏皮的一面，是那兩人此刻溫馨的空氣讓自己格格不入的窒息感。

    阿堯呆呆站在原地望著他們。

    白榆余光瞧見一個人站在門口，定睛一看，雙眼發亮，驚喜地笑開，“阿堯！你回來啦！”

    賀景珩聞言，也轉過身，慈眉善目看著他。

    “嗯?！彼鞠朕D身就走，可若當真如此無禮，又怎能再說服自己毫不在意。

    阿堯緩緩走近，面色復雜，卻正好迎合了他出口之言。

    “在外面聽說姑姑病倒了?！?/br>
    白榆見男孩如此憂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病，不用擔心?！?/br>
    她說著，給賀景珩使了個眼色，想將此事瞞住。

    沒病是不假，跟孩子說自己醉倒了豈非更丟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