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白榆的動作一頓。

    室內一瞬安靜下來，只余交錯的呼吸回蕩，更是被一院熱鬧襯得寂如深淵。

    眸光閃動，她將發冠放下，圈臂抱住了他的腦袋。

    “說什么話呢?！彼弥讣夤蠢@起他的長發輕輕撫順。

    “若是有那么一天，你就先殺了我?！?/br>
    她心頭一顫，慌忙捧起他的臉。

    “大過年的，你...”

    身前的人抬起臉來，依然是面帶笑意，眼底盈盈卻思緒萬千。好似兩人明明可以接受對方的一切，卻總有一道無形的鴻溝愈來愈深。

    “幫我束發吧?！敝芰w安笑道。

    兩人都衣著齊整后，白榆將他帶至鏡前，先拿梳子將碎發捋順。

    “咱們都多久沒有好好待一起了?！?/br>
    他語氣帶些嗔怪，自那日赴宮宴回來后，白榆白日便喜歡去清沿醫館待著，而他也總不在府上。兩人帶著一身塵灰回到臥榻，便相擁而眠去。

    白榆只抿唇笑笑，沒說話，手上一刻不停攏起青絲。

    “那個佟清就那么好？”周羨安從鏡中看她，“你與她有那么多話可說？”

    她終是沒忍住，嗤道：“好了，別像個小怨夫。我看你也不閑，去找人說說話，你不還不用擔心嘛?！?/br>
    “那星兒想知道...我都去做什么了嗎？”睫羽眨動間，嬉笑也在漸漸消散。

    “你的那些俸祿，也養不起這滿府的人吧?！?/br>
    白榆將發冠套在發髻外，橫簪插過。話沒挑明，卻什么都明了。她摸不準，也并不想讓周羨安說清楚。

    因為她并不是整日泡在清沿醫館，而是在東街一間昏暗的地下室里度過的朗朗白日。

    “好了?！彼牧伺乃募缡疽?。

    周羨安這才仔細觀察自己的發髻，比平日要松一些，倒顯得臉小。

    白榆則又轉身去了柜子邊，沒一會兒就抱出一個箱子。

    他眉梢微壓，起身走去，攬過她的腰，“又是給誰的禮物？”

    “你可勁兒收收那醋意，”她無奈地哄道，“這些都是給丫頭小子們討喜的?！?/br>
    周羨安眉眼松動，笑著接過那箱子，隨著走出屋外。

    “夫人！”“侯爺夫人！”

    來回忙活的下人們見這邊有動靜，忙躥著碎步跑來?？粗子軐櫮缧χ蜷_身后周羨安抱著的箱子，又一擁而上。

    “夫人這件朱紅襖子可太襯人了...”

    “豆綠的破裙也好看！”

    “這身衣裳是我去取回來的！”

    面前湊近稚嫩的笑面，叫人怎么不開心，她忙碌地分發著紅包，早已有人上手來搶，廊間一團哄亂。

    “都有，大家都有?！?/br>
    “你們這些沒規矩的，怎么...”

    周羨安想發話，可話頭總被鬧聲搶了去，就像個立在白榆身后的箱托。

    紅木箱子立馬見了底，每個人手中也都握著一抹紅。

    “今日可不止這些，還有福袋呢?！?/br>
    白榆故作玄虛，眼前一汪汪水波又興奮起來，她接道：“年夜飯大家都一起吃才能拿到福袋?！?/br>
    在她意料之中，大家都有些驚訝，面面相覷不敢應答，又紛紛看向她身后的人。

    “看我做什么，我還能吃了你們不成？”周羨安微挑眉，“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br>
    “啊，瞧我，還真忘了些什么?！卑子芮昧饲媚X袋，“若是有一起過年的人，自行便是，或是來府里一起熱鬧?！?/br>
    “謝夫人！”幾個小廝先嬉鬧開來，數著銀子跑開了。

    檐下氣氛融融，白榆抬頭看了一眼剛掛上的燈籠，掛穗正在風里搖晃，紅光滿面，她不由揚起嘴角，回頭看周羨安。他也正含笑望她，同時彎起眼角。

    復又人影幢幢，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駐足。

    若是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小姐，奴婢恐怕不能陪你過年了?！?/br>
    思緒被這聲音拉回，她看向身邊的明環。

    “怎么了？”

    “奴婢一家遠房親戚來長安...”

    “那你便去陪陪他們吧，讓侯爺去翠樓訂個包間?！?/br>
    “不！不用不用！就簡單見個面，用不著去別處?！泵鳝h忙揮手搖頭。

    白榆拉起她的手，“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br>
    周羨安從未說過，明環還有什么親戚，許是他也不清楚罷。只是她總隱隱有些許擔憂，說不上從何而來，也道不明為何而來。

    頸間圍上一條絨領。是周羨安回去放好了箱子，又拿了一條圍領給她。

    周羨安給她系好帶子，“走吧，喝個早茶?！?/br>
    “好?！彼讣磼焐闲θ?，挽住他的胳膊沿長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