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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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下人領著大夫進屋,這陣仗就像是要照顧什么臨危的病人。 只是,白止并沒有再回來。 她被擺弄著把了脈,喂了藥,又服侍著睡下。大夫說她是受涼了,只有她清楚,這是深疾心病,那日的驚嚇又將心底的不安感翻涌出來。 屋內只有她一人靜靜躺著。她的眸光轉向窗外,夜逾靜,人聲稀。 月色溫柔,而人心紛亂。 白榆回想著夢中兄長的懷抱,可抱著她的,分明是白止有力的臂膀。 彼時的白止立在她的門前,再沒有任何勇氣推開這扇門。方才那一吻,已經賭上了他的所有。 聽見她在夢里喊哥哥,他就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直到聽見她對白榕歇斯底里的控訴,這才明白,原來她真的什么都記得。 記得白榕是她的弒兄仇人,記得白禮是她家門不幸的幕后黑手。 那自己對她來說又算什么呢。 她對自己的示好,從來都是為了報復嗎。 白止抬頭望向今夜明月,從前覺得圣潔美好的圓玉銀盤,如今卻寒意侵涼。 可他對她,無關歉疚,也無關利用。 隔著一扇門,卻恍如隔了千軍萬馬,隔著沉家上下幾百條人命。 這份心意不敢再盡數訴說,白止最終還是沒有踏進那扇門。 “師父這么叫你,那我便這么叫了?!?/br> “星兒有什么委屈?” “星兒跟我來,師兄帶你去個好地方?!?/br> “星兒...”“星兒...”“星兒...” 白止英俊的面龐仿佛深深鐫刻下一般,怎么也揮之不去。 看見他薄唇微抿,似乎從小時候便開始,她總是盯著那雙唇看,它微啟喝水時,它大張喘氣的樣子,她竟一清二楚。還有,它彎彎翹起對自己笑的模樣。 “你愛我嗎?”她突然不受控地問白止。 他默了幾許,真摯道:“星兒,我愛你?!?/br> ... “她怎么樣了?” “周先生,姑娘一直睡到現在?!?/br> “昨晚可有什么事?” “沒有?!?/br> 屋外隱約的人聲吵醒了夜間失眠的白榆。 昨夜白止一直沒有再進來。白榆來不及思忖,立即抬腿下床,拖上鞋就拉開門沖了出去,可屋外只有尋香一個人。 “他去哪了?”白榆四處張望,只來得及瞥見拱門消失的一片衣角。 “先生沒說,就吩咐要照顧好您?!?/br>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先生也沒說。姑娘快進去吧,小心著涼?!?/br> 白榆喪氣垂下了頭,由尋香扶著回到屋內。 “姑娘也莫傷了心,周先生還是很在乎您的?!?/br> 白榆垂著眸沒說話,由著她給自己穿衣。 她現在不明白的是,身體怎會先大腦一步沖出這間屋子。 當晚,白止徹夜未歸。白榆強迫自己睜著眼,卻沒有聽到關于他回來的任何動靜。 只有三天了,她的雙手馬上就要再次沾滿誰的血。她不想在這非同小可的一次行動前,跟白止之間還有如此大一道鴻溝。這樁心事總需要一個了結。 人性總是賤的,會在即將失去之時才叫人細想這對自己究竟意味著什么。那晚她又夢見了白止。 次日一整天,他還是沒能讓她瞧見只衣片影。 白榆突生出些恐慌,白止一定是在躲她。 她想徹底將噩夢說開,兩人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也是時候結束了。 可連續兩天的夢讓她突然迷失了自我。她想告訴白止,只要他說愛她,她便能說服自己,白止于她不是親情。 就算她明白,這么說服自己后不能改變任何東西。白止依然是白禮最得力的大弟子,他也永遠不會無故背叛師門選擇她。只不過是讓自己不那么罪惡,或是只為享受當下罷了。 可白止在逃避。 白榆忽然想到了什么。這中間還有一個關鍵人物,便是白榕。 屋外除了狂風呼嘯,終是有了動靜。 她側耳細聽,是他回來了。 這次不管不顧便跑了出去,只著單衣,夜里涼風侵襲讓她全身浮起疙瘩。她一鼓作氣冒著小雨跑去了白止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