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枝的精神消費實在匱乏，除了享樂主義，在她身上可看不到一點文藝氣息。完事以后，呂望慢悠悠地說了句文縐縐的外語，程美枝卻發現自己一點也聽不懂。

    “什么意思？”程美枝問。

    “沒有什么意思，是堂吉訶德里的，大概意思就是愛始于情欲，沒有情欲了，愛也就沒有了?！彼苣托牡乇е堂乐Ψg，可程美枝沒有聽下去的欲望。

    她打了個呵欠，“我沒有讀過這本書，我也沒有上過學?！?/br>
    “我知道?！彼斎徽{查過程美枝，從程美枝出生到現在，看上去就是個輟學自甘墮落的模板?？墒撬粫靶Τ堂乐?，按那種環境，即使是他，也沒法做得更好了。程美枝身邊沒有人愛她，即使是她的父母。

    也許是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緒，程美枝打哈欠的動作停住，“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又不需要你們的同情。我現在過得很好，錢也花不完?！?/br>
    “還是應該讀一點書的，沒有別的作用，就是緩解壓力?！眳瓮诖策吙酆眯淇?，重新恢復了一絲不茍的模樣。

    程美枝覺得這話不可思議，瞪著眼睛：“我都叁十四了?！?/br>
    “看一點，起碼會看合同，免得被人騙了?！?/br>
    然而程美枝是很會看合同的，尤其是包養合同，這關乎到她能拿多少錢，當然不簽合同的那種，也是最好的，沒有糾紛。

    程美枝覺得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啰嗦，管得很寬，不過她少見地沒有繼續反駁，畢竟她媽是真沒管過她，她還挺習慣被人照顧著。

    “哦，那我看一點?！本彤斒谴虬l時間。

    她坐在床邊，兩條腿光裸著晃蕩，像是坐秋千，支著胳膊看他整理外套。她盯著呂望被揉得皺巴巴的衣服，“要我幫你熨一下嗎？”

    “不，不用，你又不會?！北绕鸪堂乐邮?，還是他自己靠譜。程美枝是真的什么也不會，這二十多年她就十指不沾陽春水。

    “好吧?！彼瓷先ビ悬c失望。

    “下次給你，今天我得去開會，還不行?！眳瓮帐昂米詈蟮男蓄^，鄭重其事地跟她道別。在允許的范圍內，他還是很縱容程美枝的，程美枝高興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會好一點。

    程美枝撕下一頁雜志，比在他眼前：“我要這個，你給我帶?！?/br>
    呂望一看，是個鱷魚皮的包，花紋還挺漂亮，不過女人用的東西他就沒有研究過，也不知道這個是什么系列的新品。便說：“我會讓人留意的，你先等著?！?/br>
    程美枝難得大笑起來，這比她精心調整過的笑更有感染力，但很快她就板起臉，收斂了笑容，“是不是很丑？”

    程美枝畢竟不年輕了，這種時候會暴露她細微的眼紋，何況笑起來會露出一點牙齦，她對此很不滿意。

    “我也有眼紋?！眳瓮?，把程美枝給他的那張紙折起來放進包里，“你不用太焦慮，沒有人要求你永遠年輕?！?/br>
    程美枝不大高興了。

    他不知道自己又犯了她什么忌諱。

    “你別跟我說實話?！背堂乐p輕抓著他的胳膊，“你把我當成二十多就好，保持下去?！?/br>
    “可是你畢竟已經叁十四了?！眳瓮麤]妥協，依舊說，“這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你自己，你要知道，什么時候都有它的活法?！?/br>
    可是別人都會愿意哄騙著程美枝。

    呂望不愿意。

    “你是不是男人啊……”程美枝小聲抱怨。

    呂望笑一笑，沒再跟她爭論，不在床上的時候，他還是很文雅的。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先走了，我的話你要是不想聽，那就不聽，怎么樣都好?！?/br>
    她煩躁地擺擺手，把男人趕出去。

    這之后，她連衣服也懶得套上，坐在沙發上打開通訊錄找到了呂閆的電話，撥通。

    鈴聲是在附近響起的。程美枝站起來打算找找他的手機時，她就被人抱住了，對方的吻細密地落在她的皮膚上。

    “什么時候回來的？”程美枝拍開他的手。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怪怪的，“嗯……剛剛?！?/br>
    “你哥剛剛走?！背堂乐D過來看著他的臉，“好好收拾一下你自己，我才不喜歡男人胡子拉碴的。你應該想想你好的一面?！?/br>
    “嗯?！彼€是不太開口。

    程美枝整理起他的衣領，“現在就去收拾，我不想看到你這個鬼樣子，不要讓我說第二次?！?/br>
    他居然老老實實地照做，比平時老實了不止一星半點，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按照程美枝的話來說，他這幅鬼樣子，就是失魂落魄，像條喪家狗，哪還有半點威風。

    洗漱完畢，也刮去胡茬，煥然一新。

    他忽然開口，聲音啞啞的：“不會讓你說第二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