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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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興致勃勃:“哦?說來聽聽?!?/br> 照慈垂首,撫至腕間,一條是她自記事起便戴著的檀木手串,紫檀木珠顆顆渾圓,油潤飽滿,其上微雕白海螺更不似凡品。另一條卻是從崔慈那兒隨意拿來的普通十八籽。 指尖觸及十八籽里的金剛菩提,偏又不合時宜地回想起她摁住這顆金剛菩提珠在崔慈身下狠厲碾磨的場景。 心思一轉,她終是將那條檀木手串擼了下來,素手一揚,將它扔進了放在一旁用于加熱茶水的小火爐里。 崔慈坐于她身側,將這些小動作全部收進眼底,大約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跟著微微一笑。 他暗嘆自己實在不爭氣。 那日卑微至此也沒有換來她明確的回心轉意,無論他如何告訴自己道阻且長,一顆心連日都被憤懣酸脹填滿卻是不容辯駁??善?,這些細枝末節的舉動,又叫他咂摸出些許甜味,輕而易舉地哄騙著他來日方長。 旁人自然不會知道其中故事,瞧著她意有所指的舉動,興味愈濃。 照慈也不賣關子,只輕巧吐出二字:“滅佛?!?/br> 這兩個字在情理之中,又在眾人意料之外。 世族和宗教沆瀣一氣,他們都明了太子的抱負,卻從來沒有把滅佛之事放在臺面上說過。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尚未發現合適的切入口。 太子身體不好,飲不得太多酒,拿過手邊茶盞抿了一口。 他眉目低垂,未置可否,只道一句:“世子確有魄力?!?/br> 檀木在火爐中燃燒,逸散焦糊木香。四下闃然,唯火堆噼啪作響。 眾人皆不做聲,等著照慈開口。 照慈突然起身,朝太子走去。別駕見她動作下意識地想攔她,雖然進過溪園前所有人皆被勒令解下武器,但她身份在此,無人搜身,誰能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 見太子略搖頭,本欲制止的別駕到底按捺住了動作。 卻看她行至太子身側,直直跪了下去,伸手扯開衣領,露出小半肩背,伏于地面。 那肩背恰露出半截支離破碎的觀音像,累累傷痕叫皮rou扭曲,讓那觀音像亦是眉眼猙獰。 她雙手交迭于額前,似是謙卑行禮,又像是虔誠跪拜。 四座俱驚,驚詫于她的舉動,余下三人面面相覷,唯太子和崔慈面色如常。 太子未動,卻先看了崔慈一眼,未在他臉上探尋到想見的波瀾,頗覺無趣。 他忽而探手,指尖順著一道鞭痕摩挲一番,手下軀體在他觸及的時候輕微顫抖了一下,他笑了笑,問道:“世子何意?” 照慈匍匐于地,聲音有些悶,卻字字懇切:“臣幼時被擄至金剛乘,日日眼見其中內情,惡行罄竹難書。血親luanlun,虐殺異端,褻瀆尸體…實不應存于人世。再論中原佛家,棲寒寺之行想必早已呈于殿下案頭,收容逃犯,欺占良田,逃避賦稅,籠絡人心,于清修之地行yin穢之事。既名存實亡,殿下又何必顧忌?” “那么,世子可想好如何不顧忌?” “各地寺廟無所不用其極地欺瞞、勾結僧綱司,頂著僧人名號的惡霸比比皆是,多的是所謂行腳僧四處招搖撞騙。他們想欲蓋彌彰,此番便借崔家的手,撕破這張皮?!?/br> 這話聽著很是胸有成竹,連崔慈都不住瞧她。 他們之前關于如何從崔家拿東西討論過不少次,左不過讓暗樁偷梁換柱,將物什拿出來。只是唯恐打草驚蛇,具體細節一直沒有商議好。而今聽到她這么說,想來是心中有成算。 太子沉吟片刻,笑道:“世子倒叫孤刮目相看。也罷,且算作投石問路,世子可要給孤一個驚喜?!?/br> 說著,他俯身將她扶起,替她攏好衣衫。 待她落座,太子玩笑一般道:“又要削爵,又對崔家下死手,世子可想好府上親眷日后如何?” 話雖指稱她,卻是對著崔慈說的,她并未回答。 崔慈飲下小盅里的酒,手背上的肌膚都透出紅色。他素來不勝酒力,開口仍是神智清醒,微微一哂,語調平平,答道:“有罪贖罪,天經地義。至于母親他們,若為庶人能安穩度日,也是極好?!?/br> 照慈聞言,垂首無聲嗤笑。 這位燕王妃,怕是寧愿橫死在雕欄玉砌,也不愿守著青磚舊瓦余生順遂。 崔慈這么說了,想是別有隱情,太子也不會對下屬家事指手畫腳。 太子復又轉向照慈,狀似隨意地問:“世子呢?此番若是事遂人意,世子可想好要什么封賞了?” 他本以為無外乎閑云野鶴或是高官厚祿。 卻不想聽她答道:“此事臣不敢妄加置喙?!?/br> 太子當她托辭,礙于旁人在場不愿多言,打趣兩句也就作罷。 席后,太子先行離去。 照慈隨后稱要趕在城門落鑰前歸去,亦告辭離開。 泰寧侯自然叫崔慈相送。 落日熔金,湖光山色仿若鑲金嵌玉,極目遠眺,囿于熙攘京城之人沉醉于遼闊天地。 崔慈無心欣賞美景。 愁腸百轉,他今日穿這身衣服當然是存心的,可原先的那些打算,真想實施,又抹不開臉面。 他百般糾結下久久不語,甚至沒察覺到身邊的人停下了腳步。 等他反應過來時,回首看去,只見照慈撿起一塊小石頭,打了個水漂。 石子兒在水面輕盈躍動,蕩起層層漣漪,敲碎片片浮光。 她難得有這般童趣,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恰撞上他的視線。 崔慈忍不住朝她走去。 在他想要貼近之時,她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前胸。 她瞧著十分歡喜,帶著些許俏皮,略歪斜著腦袋,說:“封賞暫且不提,可得先問問我們觀音奴,給我安排了什么下場?!?/br> 語調悠揚,似好奇,似憧憬。 崔慈握住她的手,叫她用掌心貼住他的心房。 他誠懇道:“自是和樂終老?!?/br> 她笑得瞇起了眼,讓他以為這便是個再好不過的答案。 “那就好。既然如此,觀音奴要好好努力,莫讓我的苦心經營打了水漂?!?/br> 照慈拍了拍他的胸口,把手抽出,率先提步往前。 掌心溫度尚存,崔慈少見她這副模樣,怔愣地摸了一下心口,而后笑著跟了上去。 * 馬車沒有走在回城的方向上,駛向了更遠的郊外。 薄暮冥冥,倦鳥歸巢。 鄉野闃寂,唯馬蹄和車輪碾過鄉間小路,發出沉悶聲響。 照慈回想起崔慈的話語,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她自然相信在崔慈的謀劃里,他們都會有好的結局,只是她總覺得他們對“好”的定義或許會不太一樣。 之于余生,他所求皆是安穩順遂,她卻但求痛快隨心。 這種分歧無法苛責他或她。 僅是提醒著她,她需要自己去做一場交易。 片刻后,照慈又無法自制地勾勒出笑容。 情斷突如其來,措手不及的崔慈還來不及收斂與她相處時慣常的放縱與媚意。 若有似無的克制不過是層薄薄輕紗,欲蓋彌彰地遮掩著攏在其后的不甘心,他舉手投足中的刻意幾乎像是勾引。 倒是帶出別樣的風sao。 饒是她此刻自認心無旁騖,亦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崔慈較之往昔,實在是可愛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