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眾人，趁著人群散去的靜謐，俞之溪歡天喜地，一把又將哥哥攬腰抱住。

    溫存過后，才依依不舍放開，互相牽著同行。

    他們沒選擇回家，而是來到附近海域，沿著寂靜沙灘漫無目的走著。

    這里比起幾年前，公路周邊多了燈紅酒綠的小酒館，但到了海邊，還是沒什么人。

    浪一下下拍在岸上，又重新從綿延無盡的遠方接踵而至。

    就好像明知前方是亡路，卻依然義無反顧。

    她光腳踩在沙子上，卷起裙擺，緩緩踏進水里。

    “好涼?！?/br>
    夜晚的海水讓她打了個寒戰。

    少年彎腰替她撿起散落的鞋襪，靜靜走在不遠處。

    蒼穹中，掛著一輪滿月。

    淡黃的光輝照映著附近的云層，接著灑落在兩人的面龐。

    泡沫浮泛，她小腿被漫過，這時向遠處看，發現海水不是藍色，而是黑的。

    原來平時的顏色，都只是天空的倒影。

    “別再往前了?！笨粗Ｋ蜎]到大腿，他喊住她。

    “那拉我上去?！庇嶂呅呣D身，依舊站在原地，腳趾陷入流動的淤泥里，“來啊?！?/br>
    哥哥干脆地，一腳踩入水中，抓住她的手腕，扯到岸邊。

    被扯出趔趄，差點摔倒，還好被穩穩扶著。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哥哥主動下水。

    “你不怕嗎？”

    還記得，小時候被離岸流卷入嗆水后，他就再也不敢踏足海域。

    他張了張嘴，又抿緊。

    良久后才從齒間溢出一句：“這樣很危險?！?/br>
    目光猶如最低，最深最冷的海溝，他指尖傳來跳動洶涌的心跳。

    果然還是會怕。

    “哥哥是不是會為了我，做任何事，包括去死?！?/br>
    向之潼的視線在她精致五官上定定看了片刻：“也許吧?！?/br>
    濕漉漉褲腳被海風吹得更貼合，又涼。

    她的聲音，似乎也帶著冷。

    “你知道嗎，那幾年，好幾次想過，如果這么跳進去，是不是就能投胎去另一個身體，然后以陌生人的身份，喜歡你了?！?/br>
    他愣在原地。

    “像正常人一樣和你戀愛，能大方在別人面前承認和你的關系?！?/br>
    “有很多次恨過自己，討厭自己，如果能選的話，我一點也不想當你meimei?！?/br>
    她第一次說出了這種話，是暗藏于心底的秘密。

    “但又很慶幸，和你生在同一個家庭?！彼萄士谒?，居然嗓子也跟著心臟顫動了一下，“因為，其他人沒有比我們更近的聯系了?！?/br>
    向之潼緊緊攥住她的手，表情黯淡：“對不起?！?/br>
    “沒有，不是在怪你啦?！彼χ?，像是給小貓撓癢一樣，撫過下頜，“別這樣，只是覺得現在這樣，好開心，要是一直待在美國，我肯定會抑郁?！?/br>
    時間，已經近凌晨一點。

    俞之溪給父親報了句平安，接著抬頭：“哥，你想回家嗎？”

    “你不想嗎，那我們再去逛逛?！彼聪蝰R路對面閃爍的霓虹燈，“可惜我們還沒成年，沒法去酒館?！?/br>
    “那，我們看日出?！?/br>
    他有一瞬間的訝異，還是應下：“好?！?/br>
    “我一直都想看來著，之前和同學一起去，中途就睡著了?！?/br>
    少年捋順她被風吹雜亂的頭頂：“你困就睡，到時候叫你?！?/br>
    “不睡，和你待在一起，就有好多話想說?！?/br>
    兩人互相依偎著，盤坐在沙灘上。

    彼此手心相貼，四周依舊冷清，無人踏足，夜幕深沉里，海面連著礁石，融成一團。

    像是要吞噬他們，墮落在黑暗中匍匐殘喘的惡鬼。

    然而，他們像是沒發覺似的自然自得，偶爾淺嘗輒止的吻，再盯著對方的臉下意識的笑。

    “你有什么夢想嗎？”

    向之潼抬頭仔細想了想：“賺錢?！?/br>
    “只是這樣？”俞之溪張大了嘴，忍不住吐槽，“像老頭一樣?！?/br>
    他笑了下，反問：“那你呢?！?/br>
    “嗯……我想環游世界，我在加州的時候看到很多跨國自駕的人，好厲害啊?！彼劬锒荚陂W爍，“我除了學校就是在家，社團也沒什么好玩的，可無聊了，寄宿父母頂多帶我去超市?！?/br>
    “可以?！彼@次想都沒想，“我們一起?！?/br>
    “真的嗎！”

    “嗯?！?/br>
    俞之溪忍不住展臂歡呼，隨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認真問道：“哥，你是不是很有錢啊，上次給我買手機的時候就想問了，你每天都在房間干嘛?！?/br>
    “隨便寫點代碼賣給別人?！?/br>
    說的十分輕松，可她明白，這肯定不簡單。

    “你什么時候學的?！?/br>
    她感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好像被拉開了很多距離。

    “小時候經?？磎ama做這些，后來就自己試試，自然而然就會了?！?/br>
    “好厲害?！庇嶂袊@，“這樣我都要配不上你了?！?/br>
    本來只是句玩笑話，但下一秒，她的整個身體被扯向身旁的人，環進充滿熟悉味道的懷抱里。

    向之潼從背后緊緊擁著她，僵硬的身體使嗓音低沉：“沒有配不上?！?/br>
    “哎呀，我隨便說的，別緊張?！彼p笑，“你知道，我說話有的時候不過腦子?！?/br>
    他的頭埋進肩窩里，許久都在沉默。

    每一次呼吸都有guntang的感覺，噴灑在細膩的肌膚上，他小心翼翼摸著面前人的腰身，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身軀的窈窕有致。

    明明一切都能控制，只需要堅定拒絕，只要堅持到成年后讓她出國，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可還是選擇了讓她一起墮落。

    “其實，是我配不上你?！?/br>
    “哪有?！?/br>
    “敏感，多疑，很多話只想藏在心里，明明知道你的真心，卻想把你推開，又還是會嫉恨你身邊的人，想把你綁在身邊，用親情束縛你的手腳，又假惺惺的放你自由?！?/br>
    說到這的時候，俞之溪明顯感覺到，肩膀處的肌膚涼涼的。

    “其實只不過是逃避而已，為了制造一個克制的假象，把那個每晚都意yin，都想著侵犯親meimei的自己從腦袋里抹掉?！?/br>
    “哥哥……”

    回過神來，她已經面對著他，用指尖輕輕蹭去剛剛的淚。

    俞之溪眼周似乎也紅了，接著，抱緊了身體，不約而同貼近嘴唇。

    “如果不是我想這么做，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戳破那層紗，不是么?！?/br>
    二人的淚水奪眶而出。

    “如果不是我，你一輩子都只是哥哥而已?！?/br>
    “都是我選的?！彼堑袅四切┭蹨I，“是我想要這樣的人生?！?/br>
    影子交迭，唇舌交纏中，幾乎墮入忘我之境。

    周邊空無一人，除卻翻來覆去的浪濤，就剩下用力吸吮的唇舌聲。

    仿佛這里是世外桃源。

    吻著吻著，卷入舌中還有咸澀的眼淚，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

    他沖破著內心最堅硬的桎梏，捧著臉，扣著腰，恨不得將其揉進身體里。

    這輩子，總是顧慮太多，總是自顧自的去想，給她所謂他以為的最好。

    其實現今為了彼此而拼命努力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簡直是陰溝里的老鼠，去揣測天上太陽的內心。

    嘴唇分離，殘留的溫度還在肌膚觸感上。

    滾了一身沙，衣服還是完整的，俞之溪流了一內褲的水，還是沒能讓他們像個野獸一樣在室外做。

    “會感冒的?！备绺缰皇歉糁剂蠍蹞?，舔舐著她的耳廓。

    天空漸漸泛白，之后，泛起了紅霞，周邊的云瞬間有了光彩，之后范圍越來越大。

    絢爛的光過后，太陽才姍姍來遲，遠處像被刺穿一樣，射下了一縷光線，鑲上金邊一般，連著海水，還有他們的臉。

    “好美?！彼ь^，迎著那片光。

    這一刻，覺得人生就這么結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