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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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實踐了這么久的包抄式跟蹤,銀霽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收獲。 她產生了一種罪惡的、無法言明的舒暢。這種感覺,既像在大漠中久尋綠洲不得,突然一腳踏空,掉進了一個資源完備的現代化地下都市;又像與一道解不出的難題鏖戰十年,思路一轉,竟研究出了劃時代的新理論,站到了領獎臺上。只不過,地下都市稅收很高,領獎臺上要重點感謝惡意延畢的導師。 連銀霽自己都沒發現,她潛意識里也很好奇某些問題的答案。與此同時,她還聯想到一個相關性不怎么高的現象——犯罪心理上有個說法,有些殺人犯行兇后僥幸逃脫,會在案發幾日內重返罪案現場。為什么呢?為了欣賞、品味、反芻自己的“作品”,即正在成型的“完美犯罪”。 唔,這樣的心態銀霽可以理解,大概就像一個小說作者發布關鍵的新章節后,總覺得自己干了一票大的,每分鐘都要對著網頁狂按F5,看看有沒有新評論;每小時都要點開文本框修改一兩句話,讓敘事更流暢…… 如果持續不斷地收到好評,小說作者會在鼓勵聲中堅持寫下去,并把作品潤色得無限趨近完美;同理,如果殺人案始終無法偵破,過了追訴期,真被調查者公開蓋上“完美犯罪”的戳,怎么不算對行兇者一種莫大的鼓勵呢?據她所知,重大懸案的嫌疑人在暗地里都有粉絲群,有些甚至發展成了地下宗教,粉絲們很敬佩殺人犯過硬的心理素質以及讓線索消失的本事,要是心血來潮,甚至會模仿犯罪。有這樣的價值觀作為基底,為了滿足眾人的殷切期盼、為了創造更完美的“下一作”,法律的威懾力再強,也難保兇手不會再次出山、繼續犯罪。 這都是理想狀況。事實上,文章是改不完的,犯罪是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偶像級的高智商殺手,也不存在無法偵破的“完美犯罪”。說“完美”也太高看那些逃兵了,一方面,重大懸案的受害人幾乎都是無辜的下位者,另一方面—— “啊嚏!” 一個噴嚏把她打回了現實。還是說回今天的受害者吧——正在尷尬地搓鼻子,把口罩拉到臉上——銀霽確實對他的心靈創傷很感興趣,不過,以往的她并沒有膽量歸因于自己。那么,今天聽到了無頭魔女的故事,她應該滿意嗎?說不上來。曾經的背刺并非出自主觀意愿,純屬無心插柳;她要是再變態一點,馬上就可以謀劃下次怎么整個更大的。 還是沉浸在探索與發現的喜悅中吧,銀霽打開了玫瑰色濾鏡。元皓牗的陰陽怪氣、刻意忽視和逃避,都在此刻找到了注解——先是被無頭魔女放了鴿子,而后又目睹她屠戮朋友的行兇現場,中間又發生了不可抗力事件,連番打擊之下,于情于理,討厭她也是應該的。于是,在她的身上,連社會人話術都使不出來,僅留存一絲短暫的同窗情誼和班長職責,他們的現狀大概就是這樣的。 到此為止,銀霽似乎完成了某種階段性任務,結束了沒頭蒼蠅一樣的日子。案發現場她回過了,給別人造成的傷痕她也品過了,還是回歸主線任務吧:近死者生態與社會行為觀察。 “近死者”是銀霽隨便想到的一個詞,代指暫時活在現世,和死亡之間已經失去了屏障的人。 屏障的名字叫做母親。 目前看來,案例社會化良好,雖然第一監護人疏于關懷,但身邊總有三兩好互相扶持;學習上的確有些偏科,大體上還是刻苦努力的;愿意在忙碌的生活中身兼數職,還發展各項興趣愛好……照這么發展下去,他既不會變成殺人犯,亦不會走上賣身的道路。不僅如此,案例保持住了一個普通男高的精神面貌,還能根據場合不斷調整話術——近期他還在自身的存在感上動了點手腳,暫時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些都能說明他有勇氣、有能力積極參與生活,站在陽光之下,早已忽視了躲在影子里的死亡。 今天的新發現是:這塊金屬去掉蠟層后,一絲絲銹跡還藏在腠理、骨骼和心肺中。居然是從內部開始氧化的嗎?沒關系,程度不是很深,總有一天會有什么愛與溫暖來幫他分解掉的。 得出這個結論后,銀霽不得不思考接下來的行動——其實空白的卷子哪怕只寫完選擇題,她的焦慮也能有所緩解,生命這么漫長,剩下的事慢慢來,就算以后會面臨分班、畢業、各奔前程,只要元勛和爸爸維持住利益和道義上的關系,在大人們的口耳相傳中、在元皓牗升學宴和結婚典禮上,她都能接著以觀察者的身份存在。此外,包抄式跟蹤用到的生物學迷彩——殷莘尤揚,韓笑黎萬樹等——暫時不要急著舍棄。說實話,就算她真的要舍棄,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搞小圈子已經形成了習慣,想改掉得費點精神,眼下還是好好學習更為重要。 以上思考過程花掉了五秒鐘,銀霽神思清明,心情暢快,無論如何先道歉再說:“對不起?!?/br> 不等元皓牗做出反應,想到以后都不會再有單獨接觸的機會了,她表達了最后的關心:“你除了低燒和鼻塞還有哪些癥狀?喉嚨痛嗎?頭疼嗎?腹瀉嗎?消炎藥夠用嗎?” “疼,都疼,藥不夠用,我快死了?!?/br> 一聽就是氣話。得了,何必上趕著找罵,他的健康有的是人關注。 比如桌上的檸檬乳酪蛋糕。銀霽指了指它:“你別是餓成這樣的吧?這個乳酪蛋糕你還吃嗎?” “不想吃?!?/br> 好聚好散的一條準則是不能讓一方佯活著。 “那你吃我的。是動物奶油哦?!?/br> “拿來吧?!?/br> 銀霽坐在旁邊的折凳上,看著他摳開那個稍顯劣質的塑料盒子,拿叉子沾了一點點奶油,伸出舌頭蜻蜓點水地嘗一口。 眉頭沒有皺起來,說明食欲不振只是暫時的,敖鷺知以后多勸著點,這方面的銹跡總會消除。就算消除不了又怎樣?萬一人家就好這口呢? 說到這個,銀霽也餓了,于是不會過日子地吃掉了檸檬乳酪蛋糕。心里說了聲對不起,以后一定想辦法補償。 “對了,動物奶油是什么?”作為知名烘焙企業的大少爺,元皓牗竟完全不了解行業常識,只看事物表面,還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聯想:“不會是狗奶吧?” “是的,吃了就會獲得狗的抗體,再也不怕狗了?!?/br> “我信你個鬼?!?/br> 大半顆狗頭下肚,校醫回來給他拔了針。 兩個人帶著垃圾往回走。身高優勢方自然承擔了打傘的責任,銀霽很難受,為免產生不必要的肢體接觸,既要保持距離,又要保證這個七星瓢蟲小傘能完全罩住兩個人。過了一會,她發現是自己多慮了,因為傘基本上傾向她這邊。 案例社會化也太成功了??紤]到這是個病號,銀霽主動加快腳步。 路程還是有些漫長的,她提起昨夜的事,以消除這份微妙的不和諧感。 “我朋友說A市治安很好,現在一看,沾毒品的居然這么多,有句老話說,當你在家中發現一只蟑螂,你家很可能已經是蟑螂的天下了——對此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能有什么想法?把你朋友拉過來教育一頓?” 果然還是不想好好聊天。 她只好咽下了后面的話,而元皓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語速緩慢地挑起新話頭。 “我倒是有個想法……那些東西該不會是你放進冰箱的吧?” 銀霽終于抬頭正視他的臉。 “我放的?你動動腦子,如果是我干的,還能讓你發現嗎?” 口罩后面的嘴唇一定和眼睛一起彎了起來,可是這個笑未必發自內心。 “說得也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