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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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之初的臨城海邊浪大風高,早晚間蕭瑟寒冷,旅行旺季還沒到來,自然也就不會有夏日海灘熱鬧豐富的夜生活。八點剛過,四下一團漆黑,只有沿海棧道那一連串路燈屹立在海岸線,整晚聆聽著濤聲拍岸。 楚然是臨城本地人,他碰見周曉艷純屬歸途偶遇,這讓周曉艷放心不少,最起碼這個學弟不是什么奇怪的跟蹤狂。城際快軌到站,楚然熟門熟路地帶她下車出站,直接去了地下二層的停車場。 楚然才大一,頂多不過十九,這么大的孩子都自己有車了?周曉艷正納悶,但見楚然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拖出來一輛小電驢,拍拍車座上的浮土,“大晚上的不好打車,走我送你~” 這個劇情,周曉艷撲哧一聲笑出了聲。楚然睨她,一本正經,“笑什么,別看這車小,咱倆都不胖,帶你沒問題?!?/br> 按說應該叫jiejie,可周曉艷笑彎彎月牙眼的樣子格外少女,楚然唯恐她多慮,“好歹是一個學校的,我送你不比陌生人強?” 海邊的夜風透心涼,海風吹過周曉艷混沌的大腦,也吹淡了些困擾她一下午的那尷尬的一幕幕。弟弟輕裝上陣悠哉悠哉騎著小電車,周曉艷坐在后座,中間隔著一把木吉他。出城時的心境五味雜陳,現在插曲登場,倒有了些輕松。 到了地方,楚然仰頭看著眼前高聳入云的酒店,“入住標準不低啊?!?/br> 周曉艷定了當地為數不多的海景五星,楚然心中迅速規劃出兩種可能:要么這女生舍得,要么就是有人在等她。 周曉艷將吉他還給了他,道了聲謝,拎起背包跟他揮手道別。沒走出兩步,楚然叫住了她, “周曉艷~” 酒店大堂璀璨的燈影搖曳,少年扶著車把,長腿舒展撐著地面,眸色純凈,嗓音溫潤,“注意安全?!?/br> 周曉艷跟浩宇姐來這里出過短差,住過這家店,淡季并不算貴,她負擔得起。環境干凈,刷卡才能上電梯,安全性和私密性都好些。她沖楚然微微頷首,隨即想起來什么般挑眉,不容置疑道,“叫姐!” 又沒走出兩步,楚然又叫她,“把你電話給我,你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事打給我?!?/br> 周曉艷遲疑了一下,搖頭,“不用了,我這么大一人了,能有啥事?!眲傁肜^續向前,楚然湊了過來,“那我把我電話給你?你不是「姐」么,萬一我有事呢?” 周曉艷刷卡進房,背包剛放下,楚然的好友申請就跟了過來。盯了一會兒手機,往唐鑫兒和姜程先她們仨那個宿舍小群報了聲平安,周曉艷熄了屏。比起同齡人,周曉艷行走社會更早更久,敏感如她,幾乎第一時間就能大致判斷出對方對她的好惡,以便于自我保護。她不想再去招惹誰,也不需要陪伴,只想獨自一人過個清靜的周末,復盤一下來時路,好好想想明天。 一捧溫熱的水拍上臉頰,周曉艷又往浴缸深處滑了滑。推開厚厚的白色泡沫,水波下年輕飽滿的身體窈窕而美好。長發被她束成一顆丸子,被暖融融的燈光映得烏黑潤澤。若是老家麥子店的那幫人看到她現在這幅滋潤的樣子,不知要怎樣嘖嘖地嚼舌根,說她貪圖享受,「還不是會挑男人」。 泡太久容易暈,周曉艷起身沖掉泡沫,整理擦干走出浴室,一猛子摔到了床上。密閉的隔音窗隔絕了窗外澎湃的海浪,室內靜謐無聲。半干的頭發蓋住了周曉艷的側臉,發間升騰起酒店草本沐浴露的味道。這種濾過女人體香的潮濕味道是李又明的最愛,每一次他都埋頭深深呼吸,貪婪地汲取,揉她,捏她,壓住她,恨不得順著她的發絲融化入她的骨血。 房間里只剩下昏黃幽暗的夜燈,月光鉆過紗簾的鋪在周曉艷身上。這樣半濕的頭發,這樣如練的月華,總會讓她想起那個夏日的夜。如果一切止于那次撕裂,那么她應該很快就能把李又明忘掉,畢竟人類的潛意識里永遠都是逃避苦難和遺忘疼痛。 高二那年的暑假,周曉艷過得絕望而糾結。周奶奶的腿腫的愈發地厲害,一直蔓延到全身,惡心吃不下飯,去縣醫院一查,不容樂觀。爸媽從隔壁省飛奔而回,周奶奶一通地埋怨,嫌他們浪費車馬錢:“二妞帶我去看看抓幾幅藥吃吃就行了,哪里用得著那么麻煩?!?/br> 多年的諱疾忌醫終釀成了大麻煩,周曉艷愁腸百結。馬上開學,市三中的高三除了過年放一周假,一整年都要封閉式學習備戰高考。高一高二這兩年,逢周末她幾乎都會跟李又明關度山唐鑫兒他們在一起,穩扎穩打下定了決心要考本科上大學??涩F在家里風雨飄搖,她的未來也再度沒了定數。 這樣的彷徨持續到了八月底,羅勤(周曉艷的初中同學,后來也上了市三中)表哥一大家子忽然提著一堆禮物上了門,周曉艷的一顆心,咯噔沉到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