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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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雪一直下到晚上七點多才停,看完電影出來,除了個別停在路旁的車上還蓋著薄薄一層外,行人經過的地方基本都找不到痕跡了。 沉汨計劃好了考研的方向,今天準備去買些相關書籍回來學習。師仰光自然說要一起。 早先為生活奔波,壓根沒考慮男女之事,沒成想談了個小自己叁歲的,還處得黏黏糊糊的。 想起昨天師仰光種種害羞又體貼的細節,沉汨不禁露出抹笑。 電梯“?!币宦曉谒媲按蜷_,伏曲那雙格外幽黑的眼睛和她對上,愣了一下,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羽絨服,蒼白面容有種破碎的美感,像是映在水中被攪碎的月影,長發簡單束在腦后,懷里是一捧新鮮的百合花。 沉汨的視線釘在那束花上,在他似乎無意開口的情況下,微笑著主動打起了招呼:“上回我送的開了多久?” 已經走到她身旁的伏曲停下腳步,聲音很輕:“忘了,大概兩叁天吧?!?/br> “噢,我還以為百合花能多開幾天呢。不過,你喜歡它就好,我選它就是覺得它很襯你?!?/br> 伏曲轉頭,對上她那雙彎起的笑眼,心頭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嗯,它很好聞?!?/br> 沉汨歪了歪頭:“你也很好聞?!?/br> 伏曲瞳孔一縮,攬在花束上的手驀地收緊:“你……” 手機響鈴,她說了聲“抱歉”又重新去按了電梯,扭頭沖他笑了一下,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的聲音異常輕快:“穿很多了……嗯,馬上下來,已經在等電梯了……” 伏曲眼眶發酸,喉結咽下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擁著花束朝走廊快步走去。 像是急于掩飾自己的狼狽。 沉汨掛斷電話,嗅著空氣中還殘留的兩股花香,輕笑了一聲。 搞半天高攻低防啊,那就簡單了。 門關上了,伏曲低頭看向懷中的花束。 純白無瑕。 很襯你。 他抿緊唇,想到她視線落在花上那一剎那的詫異,想到昨晚清醒后渾身被絞爛的花枝殘骸—— 他高高舉起手里的花,一日強過一日的難堪與羞愧讓他渾身顫抖,一次又一次無法自控的生理反應似乎在印證著那個女人曾經說過的話。 “惡心死了,你們這些畜生還真是又蠢又賤,叁兩句話就被耍得暈頭轉向,一個個的,想當英雄想瘋了吧,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需要你們救的人?” “愛?真笑死人了。發起情來和泰迪也沒區別,一天到晚地就恨不得把那根畜生的rou塞我下面,這叫愛?” “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會有人真心實意愛你們這些怪物吧?除了披著一層人皮外,你們和野獸有什么區別呢?哦對了,野獸至少還有點自知之明只會找同類,你們倒是不挑得很,仗著有點本事到處誘哄無知的小姑娘當你們發泄獸欲的工具,還要她們為你們以命換命地延續后代!真是下賤的畜生!” “我殺的不僅是他,連前面那兩個也是我親手殺的。哈哈哈,再大的本事在床上最后那一哆嗦的工夫也扛不住我一刀斃命。我就是要殺光你們這群畜生,不知廉恥自私自利的畜生!” 渾身是血的女人狂笑著,她的眼睛里卻滿是淚水和仇恨。在倒下的那一刻,她的表情竟透出一種安詳的解脫。 “你先出去?!贬嗟谋砬橐蝗缂韧钠届o,但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卻在發抖,“我進去帶他出來?!?/br> 他一把抓住岑青的手,語氣堅定:“我要一起?!?/br> 岑青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大概知道,以后他獨自一人可能會遇到更多更血腥的場面。 臥室里的血腥味更濃了。 鐵塔似的男人仰臥在床上,已經失去神采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一絲錯愕。赤裸的胸口處筆直插著一把刀,只留下刀柄部分露在外面,可以想見女人下手時有多么干脆利落又恨之入骨。 血腥味的源頭來自他被捅得稀巴爛的下身,從腹部一直到大腿,全是被刀尖刺出的血窟窿。那根被割下來的性器就隨手甩在床面上,濕漉漉的,頂端還掛著情動的濁白。 他伸手捂住到嘴的惡心,看著岑青面白如霜地檢查著他的身體。 “一刀斃命,”岑青的聲音顫抖著,“后面的苦,他沒吃到的……” 他垂頭落淚,“告訴你多少次了,安分一點,顧好自己就行,別蠢到去當什么好人。像我們這種受詛咒的人,哪還有余力去幫別人。她一點沒說錯,你就是蠢,你活該……” 可惜床上的人再也無法憨笑著反駁他半句了。 彼時的他無法理解岑青為什么只是那么簡單地毒死了那個兇殘的女人,而沒選擇以牙還牙的同態復仇。 岑青只說了一句:“都是被命運戲耍的可憐人罷了?!?/br> 后來,等到岑青也意外離世,他成為了那個家唯一的家庭成員后,他才終于想明白女人說的那些話,以及岑青口里的“受詛咒的人”和“被命運戲耍的可憐人”是什么意思。 人有善惡好壞,非人類也有。力量既是一種恩賜,也同樣是一種詛咒。 驟然成為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手里又握有足以俘獲人心的詭秘力量,于是各種欲望都被瘋狂放大。 征服欲,掌控欲,性欲,繁殖欲,強者將毒手伸向弱者,弱者成了承接一切惡念的污水池。 被玩弄致死的不在少數,偶爾有成功孕育出胚胎的,也被肚里血脈強大的胎兒生生耗干了精血,成為了以命換命的工具,被從里到外利用了個徹底。 以身飼魔的女人心懷仇恨而來,憑著柔弱姿態誘殺了兩個非人類后,又化身成為被非人類逼迫過的可憐女人,在一次偶然,撞進了黑熊的懷里。 他以為他遇到了愛情,沒成想卻枉送了性命。 說不清到底應該去怪誰,或許對復仇的女人而言,他們這種怪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即便是被收編的那些傳聞擁有超好待遇的非人類,他們當真是被人類社會所接受的嗎? 一切友善的表面之下,或許只是想要將其扒皮拆骨利用殆盡的盤算罷了。 被詛咒的生物,哪里配擁有所謂真情? 伏曲閉了閉眼,松開手。 純白的花朵落地,淡黃的花粉抖落,仿佛濺開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