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一切來得突然,像一場惡劣的玩笑。 易殊不斷撥打易郁電話,祈求他能接聽,可是那頭永遠傳來忙音,似乎在提醒她,這是事實。 即使易殊想保持鎮定,手卻不聽使喚,止不住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現實那么荒謬,明明昨晚還在耳鬢廝磨,怎么今朝就要永別了? 怎么就要永別了…… 她恍若行尸走rou般下了樓,如果沒有扶梯護著,那踩空的幾步幾乎能奪走她半條命。 街道上車如流水,她僵硬地揮了揮手,師傅看她臉色慘白,不禁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易殊搖頭,“去機場?!?/br> “姑娘去機場得繞路,江橋那好像發生了交通事故,圍起來了?!?/br> 易殊一怔,突然抓住座椅,急切地道:“就去那!麻煩開快點!” 可是離地圖上的紅點越近,她反而越害怕,怕真的要面對一個永遠不會回答她的易郁。 江橋里里外外都被圍得水泄不通,易殊根本推不開人墻,只能聽到嘖嘖議論。 “撞成這樣,人還能活成嗎?” “誰知道呢,我估摸著懸,你剛剛沒看見,那男的頭上都是血,嚇死人了?!?/br> 易殊呼吸一滯,更加用力地推擠人群,“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哎你這小姑娘怎么回事……喂!無關人等不能進去!” 易殊不管不顧越過警戒線,把正在處理事故的警察嚇了一跳,連忙攔住她,厲聲道:“你怎么回事!這是能隨便進來的……” “他是我弟弟!”易殊看著破敗不堪,冒起黑煙的車頭,情緒再難掩藏,崩潰地抓住警察制服,“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求求你們讓我去看看,我求你們了!” 警察面面相覷,一時也辨不清真假。 因為此刻易殊看著真的像瘋了一樣。 “我認識她,交給我吧?!?/br> 賀以謙攙扶起易殊,“來得及時,車輛還沒墜江,人也第一時間拖出來送醫院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br> 見易殊還恍惚著,賀以謙回頭對警察道:“她情況不太好,我先送她去醫院,筆錄晚點再做可以嗎?” “可以?!?/br> “多謝?!?/br> 上了車,賀以謙剛寄好安全帶,正想提醒易殊,就聽易殊道:“去易郁在的醫院,麻煩你了?!?/br> “我知道?!?/br> “……謝謝?!币资饧暮冒踩珟?,靠著椅背,整個人卻還像懸浮在空中,她望向無邊無際的江面,那個夢又浮現在眼前,不由回避開,強迫自己不再看,不再想。 此刻恰好紅燈,賀以謙拿起手機快速回了兩條消息。 “你怎么會出現在那?”易殊突然道。 “抓人?!?/br> “……誰?” “易秤衡?!?/br> 易殊沒想到是這個回答,“易郁的舉報有效了?” 賀以謙嗤笑,“要是有效他至于走極端嗎?” 綠燈亮了,賀以謙直接關機,往后座一丟。 “是賀鳴回來了?!?/br> “你父親?” 賀以謙聞言神色一變,攥緊方向盤,“嗯,他有和易秤衡交易的證據,去警局舉報了易秤衡?!?/br> “……可這樣不就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嗎?” “他活該?!?/br> 似乎意識到自己情緒過頭,后頭易殊再問,賀以謙也只是敷衍地回應。 易殊察覺到了賀以謙的回避,也就不再說話。 他們一路飛馳,很快抵達醫院。 一輛殯葬車停在醫院門口,里頭的人穿著黑衣,下車抬上擔架,易殊不由往那瞥。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梁疑也是這樣,被抬上殯葬車,送到殯儀館,整理遺容,火化…… 她就是那么送走母親,現在,又要送走弟弟,送走最愛的人嗎? 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離去,她真的還有勇氣度過余生嗎? “那不會是易郁?!?/br> 賀以謙看易殊定在原地,出言提醒道。 易殊被拉回現實,輕輕點頭,“我知道,進去吧?!?/br>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步入醫院,好像回國以后,工作、生活就和醫院掛了鉤。 藍白條、消毒水、晨光、夕陽……這些元素似乎也刻進了身體。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郁歡倚靠著墻,手習慣性伸進口袋,卻摸了個空。 她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戒煙了。 原本打算出國以后一切重新開始,彌補過去的虧欠,沒想到啊,她的兒子一開始就沒打算走。 一個濫情,一個無情,竟然生出一個情種。 一道陰影停在跟前,郁歡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他有留話給你嗎?” “……留了?!?/br> 郁歡點頭,“他赴死前,只記得你一個人,也只牽掛你一個人?!彼痤^,自嘲一笑,“他是真的愛你,我也是真的糟糕?!?/br> 易殊張了張口,正想說話,卻被一陣動靜打斷。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醫生喊道:“誰是易郁家屬?” “這!”易殊趕忙過去,“我……我是他jiejie?!?/br>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還需要觀察幾天,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家屬多加留意?!?/br> “好的,謝謝!麻煩您了!” 易殊捂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郁歡靜靜看著她, 直起身,走到她身邊,“易郁交給你了,我去看看易秤衡?!?/br> “郁小姐?!?/br> 郁歡頓住。 “易郁留的便條背面,還有一句話,是拜托我告訴您的?!?/br> “什么?” “生日快樂,謝謝您賜予他生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