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四年后 易殊剛下飛機,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才六月,日頭已經這么毒了。 偏偏她還從頭到腳一身黑,在太陽底下十分吸熱。 “到了嗎?我在出口等你?!?/br> “我好像看到你了,是不是穿著米色襯衫……” 易殊還沒描述完,遠處有人朝她招了招手,她擠進人群往前湊了些,確認是賀以謙后便快步跟上。 這四年里,除了易秤衡,也就賀以謙和她還有聯系。 但兩人交流并不密切,大多數內容都是易殊在感謝賀以謙寄來的禮品。 其實關于送禮這件事,易殊拒絕了很多次,但賀以謙逢年過節仍是照寄不誤。 賀以謙接過易殊的行李箱,獨自走在前面。 他的長相還停留在高中時期,但歲月和著裝使他看起來更加沉穩,也更加琢磨不透,就像一團迷霧籠罩在易殊眼前。 她至今猜不透賀以謙寄禮品的用意,也不明白賀以謙和易秤衡是如何走到一塊。 賀以謙開了后備箱,把行李放進去,易殊瞧見里頭還放了幾盒粽子,“今年端午節打算寄這些?” 賀以謙瞥了眼,關上后備箱,“嗯,沒想到你會提早回來,一會直接帶回家吧?!?/br> 他頓了頓,又道:“這也是最后一次送了?!?/br> “嗯……” “上車?!辟R以謙回頭見易殊還杵在那,“怎么了?” 易殊搖搖頭,“來了?!?/br> 端午節,是易郁的生日。 四年了,他還好嗎? 從機場到易家要40分鐘,兩人卻一路無話,到目的地時,易殊解了安全帶,道:“麻煩你了,有空的話我請你吃個飯?!?/br> “不用?!?/br> “……” 賀以謙幫她把行李搬下車,“我還有事,就不送你進去了?!?/br> “賀以謙?!?/br> 賀以謙轉過身,“還有什么事?”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幫我嗎?” 賀以謙沉默片刻,搖頭。 “沒必要知道那么清楚,反正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幫你,我們以后……兩清了?!?/br> 兩清? 易殊云里霧里,但賀以謙已經開車走了。 她站在易家的青石板上,抬手遮住陽光,望向叁樓的窗戶。 陽臺上擺了幾盆吊蘭,枝條垂落下來,在微風中搖曳。 他好像,回歸生活了。 時間真的淡化了一切。 易殊垂下眼眸,拖著行李箱往大門走。 今年的端午比往年早很多,易郁應該還在荊城準備畢業,想來不會碰到。 果然,一進門易秤衡倚在沙發,見易殊到了,也沒起身,只是微微笑道:“今年天熱,路上還好吧?” “還好?!?/br> 易殊把兩盒粽子放在茶幾,想先把行李提上去。 “你買的?” 易殊順著易秤衡的視線看過去,搖搖頭,“賀以謙買的?!?/br> “哦?!币壮雍恻c點頭,“這四年,他挺照顧你吧?!?/br> 易殊聞言眉頭微蹙,“也還好?!?/br> 易秤衡笑了笑,“行李先放下吧,我訂了餐廳,先去吃飯?!?/br> “不用了,晚飯我隨便吃點就行?!?/br> “平常的也就算了,家宴也不去?” “家宴?” “你的弟媳,不要見見?” “……” 在回國前,易殊就想過千百種和易郁碰面的情形,卻沒有料到這一種。 但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都大學畢業了,談戀愛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易秤衡訂了包廂,他們到時兩位主人公還沒來。 “易殊,你看看還有什么想吃的?!?/br> 易殊視線落在對面兩個空位,心思全然不在菜單上,聽到易秤衡的話隨手翻了幾頁,合上菜單,“沒有?!?/br> 等了幾分鐘,人還沒來,易秤衡出去打了電話。 房間里只剩下易殊一個,漫長的等待,窒息的氛圍已經把她折磨到坐立難安。 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易殊攥緊手機,隨手打開一篇文章,可門一開,談笑還是打破了她的注意。 “那你先進去,我去通知他們一聲可以上菜了?!?/br> “好的叔叔?!?/br> 易殊深吸一口氣,知道有些事注定躲不過,她放下手機,站起身,但一轉頭,只有一個女孩在她面前。 女孩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譚晏?!?/br> “你好……”易殊回握住,扯出一抹笑,“易殊?!?/br> 譚晏微笑頷首,沒有多話,松手后徑自到對面的座位坐下。 門外再次傳來談話聲,易殊本想轉過身,卻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 “感情好是好事,但既然有約在身,就要注意時間,讓別人等那么久你好意思?” “除了你還有誰在等……” 易殊抬眼的瞬間,就和易郁的視線迎面撞上。 眼波流轉間,彼此的表情都有一瞬的凝固。 但易郁率先回過神,朝易殊走出去,給了一個擁抱。 正當易秤衡以為他余情未了時,易郁很快就放開了,往后退了幾步,微笑道:“好久不見jiejie?!?/br> 易殊手背在身后,笑著點頭,“好久不見?!?/br> “好了,人都齊了就坐下吧?!币壮雍獾?。 易殊拉開椅子,落座時易郁正好坐在她對面。 不過他的眼神都在譚晏上,對她,從進門到現在都很有分寸。 易殊拿起筷子,告訴自己不要再多想。 他已經往前走,她也不要再回頭看。 “小晏,我之前給易郁安排了很多姑娘,他都不滿意,到你這卻不一樣了?!币壮雍庑α诵?,看向易殊,“果然,不是沒有,只是沒遇到?!?/br> 易郁給譚晏夾了塊小排,也看向易殊,“不知道jiejie有沒有遇到?” “我還……” “你jiejie哪像你,什么都要我cao心,她早就偷偷把一切安排好了,是吧易殊?” “什么……” “你不是有個談了四年的男朋友嗎?”易秤衡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別不好意思?!?/br> 易殊根本插不上話,她逐漸明白,易秤衡是想她承認,從而徹底斷了她和易郁的可能。 “嗯?!?/br> “是嗎?!?/br> 易殊倏地睜大眼,可能是錯覺,但她確實感受到,易郁鞋尖蹭上她的腳裸。 或許是……不小心。 “哪天jiejie帶我見見?!币子舫资馀e杯,“我一定好好招待他?!?/br> 易殊遲疑著碰了下,“嗯?!?/br> 這頓飯簡直味同嚼蠟,反正也插不上話,易殊到后來完全是點頭微笑,全程順著易秤衡的話講。 她自然也沒注意到,對面的易郁一口都沒吃,而他夾給譚晏的菜,譚晏也沒一口沒動。 等夜幕降臨,這頓飯終于結束了。 易秤衡要回公司,易郁要送譚晏回去,易殊也不想麻煩他們,自己打車回去。 但是上了車,她又和司機說掉頭,“師傅,去這里?!?/br> 原本想找個清吧,但她實在煩,安靜的氛圍沒法宣泄。 她需要足夠強的音浪,足夠烈的酒。 “一杯長島冰茶,等等?!币资獬烈髌?,“叁杯吧?!?/br> “小姐,飲酒適度?!?/br> 易殊笑道:“你怎么知道這是我的下限還是我的上限?” 現在還早,一眼望去舞池的人稀稀落落的。 易殊獨自坐在吧臺,音樂震耳欲聾。 既安靜,又吵鬧。 易郁坐在斜對面的沙發,看她一杯又一杯,和調酒師談笑風生,等第叁杯空了,扶著桌搖搖晃晃下了高腳凳。 她跌跌撞撞朝這邊走來,顯然沒注意到易郁,直接在易郁旁邊躺下了。 有人想過來搭訕,但都被易郁的眼神警告回去。 夜色越深,來的人也越多,在這樣嘈雜的環境里,易殊竟然一直趴到后半夜。 等她醒來,酒吧都快關門了,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 等了很久也沒有司機接單,馬路上也冷清得很,沒辦法,易殊打開導航,打算走回去。 步行大概要20分鐘,她為了應付飯局還特意換了裙子和高跟鞋,結果現在又累又冷。 “您已偏離導航方向,已為您重新規劃路線?!?/br> “……” 她有些無奈地站在馬路口,一輛車正好朝這過來,她試著揮揮手,車停了下來。 “你好,可以送我去……” 易郁降下車窗,“可以,正好順路?!?/br> “易郁……” “這不能停車,有什么問題上來說?!?/br> 易殊抿了抿唇,拉開后座的車門。 這是兩人四年后,第一次獨處,氣氛可以說不亞于昨晚那場飯局。 “你不是……” “怎么不打電話叫你男朋友來接你?” 后視鏡里,易殊垂下眼眸,“他有事?!?/br> “不稱職,分了吧?!币子舻?,見易殊有些愣神,“怎么?太喜歡,舍不得?” “……不關你的事?!?/br> 易郁攥緊方向盤,兩人就此一路無話。 等到了易家,易殊又睡著了,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舟車勞頓,她一躺下就犯困。 朦朧中,她隱約感覺自己被抱起,鼻間濃烈的香味,很像那家酒吧的味道。 易郁把易殊放到床上,開了空調,蓋好被子,又下樓去把她的行李提上來。 “你輕了?!币子艄蛟谝资獯策?,輕聲道。 枕邊的手機亮了下,似乎是有人發來消息。 易郁眼睫顫了下,幾次想碰易殊的手,最后還是放棄了。 “jiejie,我不信?!?/br> 我不信你叁杯酒里,沒有一點是為我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