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
一模、二模、三模。 黑板上的數字逐漸從十位數變成個位數。 最后變成零。 即使大大小小的考試經歷了無數場，模擬了無數次，到了高考依舊免不了緊張。 開考前半小時，上廁所的人暴增。 易殊沒去，只是偷偷牽起易郁的手，面上還裝作認真復習的樣子。 易郁嘴角揚起一抹笑，反握住，用力捏了下。 “別怕?！?/br> “嗯?！?/br> 他們約好，不對答案，不管考成什么樣都笑著出考場。 第一場考試開始后，時間仿佛開了1.5倍速，一天又一天，只在眨眼的功夫。 下午五點，黃昏時分，在收卷鈴響起的那一刻，他們的高三，他們的三年，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易殊出了考場，隨著人流恍惚地下了樓。 談笑與哭泣混在一起，從嘈雜的聲音里，她隱約聽到了一聲jiejie。 “jiejie?！?/br> 易郁從后抱住她。 “終于結束了?！彼玑屩刎摰卣f。 考完試還要回教室把課桌清理干凈，易殊和易郁離考場有些遠，到教室時走廊已經堆了一排書。 “好了大家先停一停?！狈綉z木敲了敲講臺，“我先說幾句，以免你們一會撒腿跑沒影了?！?/br> 講臺上放著一個藍色禮盒，易郁覺得眼熟，似乎以前見過。 “這是你們送我的教師節禮物?！彼贿叴蜷_盒子，一邊道，“里面的紙飛機，我都有打開來看過?！?/br> “有些同學感謝我的照顧，有些同學恨我有失公正……”他頓了頓，“在臨川一中教書三十六年，從老校區到新校區，我見證了學校的興衰，學校也見證了我的改變?！?/br> “這些變化有違我們的初衷，卻又是我們自己做的選擇?！?/br> “同學們，你們以為走不下去的路，現在已經到了終點?！?/br> “堅持并不是最難的事，最難的是，當你站得更高，面對更多誘惑，還能否做出正確的選擇?！?/br> “舊游無處不堪尋。無尋處，惟有少年心?！?/br> “這三年，我很抱歉?！?/br> “祝你們前程似錦，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br> “畢業快樂?！?/br> 在一片靜默中，方憐木轉過身，把黑板上的注意事項、考試安排一一擦去。 講臺上的點名盒被帶走，一切又干干凈凈。 他做了最后一個值日生。 校園里又響起了下課鈴，過了幾秒，歌聲從廣播里傳出來。 許多年前，你曾是個樸素的少年。 愛上一個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愛會永恒，相信每個陌生人。 相信你會成為最想成為的人。 易殊和易郁最后來，也收拾到了最后，但等他們出校時，校門口還圍著一群家長，懷里捧了花，臉上帶著笑。 “jiejie?！?/br> “易郁?！?/br> 兩人同時牽起對方的手，詫異地看向彼此，轉而又一同笑道：“你也準備了？” “jiejie選的什么？” 易殊不肯透露，“你自己去看?！?/br> 臨川一中這條街就兩家花店，剛好正對著，是出了名的對家。 易殊訂了馬路對面的，易郁訂了學校旁邊的，兩人有些無奈，松了手去各拿各的。 “您好，十七支向日葵，還有一支紅玫瑰?！钡陠T把一張卡片遞給易郁，“這是易小姐的留言?！?/br> 【向日葵贈予過去的你，紅玫瑰祝福未來的我們?！?/br> “您好，您訂的十八支茉莉花?！?/br> “這個包裝……” 包裝紙是書法紙，而上面的字跡……很像。 “是訂花的先生寫的?！钡陠T笑道。 易殊抿了抿唇，轉了一圈看紙上的字。 是木心的《從前慢》。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br> 當她捧著花出了店門，剛好看到對面的易郁。 綠燈一亮，易郁沿著斑馬線跑過來。 “易殊！” 易郁將易殊摟進懷里，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 易殊抬手環抱住他，望著天邊的晚霞，“回家吧?！?/br> “好?！?/br> 高考也是一個商機，回去的路上有許多小攤，賣各種各樣的小玩意，但都故意把價格漲到 6.6，8.8這種吉祥數字。 連平常兩塊錢的茉莉手環都漲到了八塊。 “小姑娘要來一串嗎？送君茉莉，請君莫離，很適合畢業送朋友??！” 易殊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茉莉花，對易郁笑道：“你送茉莉花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想到這一層，只是單純覺得茉莉的香氣和氣質很襯你?！?/br> “而且我們說好了一直在一起，哪有什么離不離的?！?/br> 話是那么說，但易殊還是蹲下身，挑了兩串，“奶奶，買兩串能便宜點嗎？” “好好，兩串收你八塊，你看行不？” 其實還是貴了，但今天特殊，易殊也不想多計較。 “來，我幫你帶?！?/br> 易殊抬起易郁手臂，把茉莉花系在手腕，系好后又忍不住碰了下花苞。 易郁見了笑著把花湊到易殊跟前，在她臉頰蹭了蹭。 夕陽無限好。 為霞尚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