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的消息發到手機上的時候，李承袂正在春喜家中，和父親于書房下棋。

    他最近空閑多一些，看過春喜這季幾個拍賣展冊后回去了一趟。正巧李宗侑在家養病，叫兒子陪他下一局，李承袂也沒拒絕。

    楚旻的消息非常簡潔。

    「小姐自己回國了，大概叁小時之前。飛機還有十五分鐘降落?；貒脑虿荒艽_定?！?/br>
    剛看完，對方又發來一條訊息，是完整的裴音乘坐的航班信息。

    李承袂輕輕皺了下眉，放下手機，望著棋盤未多言語，似乎有些出神。

    “怎么了，”李宗侑看出兒子情緒的變化，給他續茶：“是公司臨時有事么？”

    李承袂搖頭，捏起杯子抿了一口，只道：“繼續吧?！?/br>
    走棋速度開始變快，局勢不覺有些焦灼。在某一刻，對手終于凝聚全部力量攻王，王卻突然從眼皮底下消失。

    王車易位，這一局依然是李承袂贏。

    男人收回手，向父親頷首示意：“先到這里吧，臨時有事，我走了?！?/br>
    李承袂轉身離開，即將走到門口時，兒時記憶里總是不著家的父親在身后突然開口：“你最近好像經常出國?！?/br>
    終于切入正題了。

    李承袂目光很淡。他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有嗎?！?/br>
    他轉身看著他：“爸？”

    裴音出國多久了，他只去了兩次，這也能算多嗎？難道他要一次都不去，才能令他們放心？他明明什么也沒對她做。

    父親臉上的表情跟他想的一模一樣，輕微的憎恨，不解，上一輩人嘗試包容后代的困難與艱澀。

    “既然已經決定了，又忙，就不該去得那么頻繁?！?/br>
    他似乎想要挽回一下跟兒子的關系：“你現在知道了，為什么我當時不愿意回家里來。男人對女人的需求總是不可避免的，尤其你mama……”

    李承袂的表情冷下來。

    “我們不一樣?！彼溃骸拔业共恢劣谌迸说娇匆娚磉叺膍eimei都想做點什么?！?/br>
    “那你是為什么不愿意放過她？”李宗侑的臉色變得陰沉：“她mama還在?！?/br>
    “您的意思是，我mama不在了，我就該忍？”李承袂想到自己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他很想父親回來。孩子年紀小的時候，對于爸爸總是敬仰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李承袂想說點什么，又沉默。

    他突然理解了裴音的難處。比如現在，他不想告訴自己的父親，他不放過裴音不是因為那一身無處排遣的寂寞和變態的性欲，而是因為愛。

    哪怕是兄妹之愛呢，總之是愛。

    但他不想說。沒有理由，只是不想說。

    李承袂皺了下眉，轉身徑直走出書房，再沒跟父親說一句話。

    -

    裴音下飛機的第一個感覺是，春喜可真冷啊。

    大概因為在生理期，她顯得格外畏寒，裹緊了羽絨服，下巴埋藏進領口，取到箱子就出航站樓叫車回家。

    她沒回家，去了李承袂在春喜的住處。

    去年剛來春喜時，她整個暑假都待在這兒，跟哥哥一起。夏雨最盛時李承袂站在庭下接電話，裴音做跟屁蟲，又閑得無聊，就揪旁邊發財樹的葉子，被哥哥打了手心。

    一切都是老樣子，好像什么也沒變。裴音推著箱子走進堂廳，柔和的光線里，她看到一樓有人。

    沉香和木料香里摻了幾乎聞不到的淡淡煙味兒，煙蒂摁滅在李承袂面前茶幾的煙灰缸上。

    他守株待兔在等她，等了很久，久到他吸完一根煙，又看那些辛辣的白霧在初冬的室內散掉。

    裴音被嚇了一跳，而后扔掉行李箱，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她看起來很犟，而且生氣，像一頭剛從母體爬出來的小牛，皮毛白凈沾連，長長的黑發貼在鬢邊，嘴唇濕潤，身上有來自母牛zigong的血氣。

    出人意料，李承袂坐在沙發上，也沒有立刻說話。他的目光在meimei臉上隱晦地流連，也是剛剛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觀察meimei的臉色。

    在透過她的微表情看她有沒有生氣，有沒有怕到又想離開他，躲得遠遠的。

    理智上李承袂覺得可笑，他決定做什么事，現在也要看她臉色了嗎？

    心里另一個聲音卻在這時發出嘲諷：如果不需要顧忌她的心情，不在意她的反應，之前又為什么處心積慮要裴琳開口送她出去？又為什么告訴林銘澤，埋下暴露的種子，等她主動知曉這個事實？

    他想過她會知道，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磥硭团笥哑綍r聯系很多，不光只記掛他一個人。

    現在meimei給他的感覺，就是知道是哥哥故意把她趕出去后，回來找他算賬了。

    “這么匆忙，出門的時候吃飯沒有？”李承袂的聲音算得上是溫和。

    裴音眼睛立刻就紅了，恨死他永遠游刃有余，無論何時都處變不驚。

    她道：“哥哥，你真是一個混蛋?！?/br>
    李承袂示意她先坐下，雖然后者并沒有聽他的話。

    “我是為了給你留一條后路，當哥哥的，本來就該做這件事?！?/br>
    裴音咬牙。她身上在流血，因為急著回來，只早晨在機場的衛生間換了衛生棉。

    小腹的不適讓她無比煩躁，恨不得咬他一口。

    “什么后路？是指等哥哥有一天后悔了，因為沒有和我上床，所以還能裝作無事發生嗎？”

    李承袂并不生氣。她今天回來，他其實很愉快，因為能見到她，而他不用為此產生任何道德負擔。

    他隱秘地高興著，所以耐心包容她的胡思亂想，甚至解釋：

    “金金，你該知道我說的，‘后路’，是為了防止你現在糊涂著腦子跟親哥哥不清不楚地上床睡覺，以后又后悔?！襪eimei總還是要談戀愛的，要結婚，甚至是給我生個不知道長什么樣的外甥或者外甥女?！?/br>
    “都說外甥長得會像舅舅……金金，你覺得呢？”

    裴音氣得呼吸困難，她劇烈地喘息著，眼底全是眼淚。

    李承袂該慶幸他有個沒脾氣的meimei，否則裴音此時一定要打他一巴掌。

    王八蛋哥哥，混蛋王八蛋哥哥。

    李承袂起身，到她面前，細心地幫她擦掉眼淚：“我如果真的不想你知道，就不會告訴你朋友這件事。我會瞞你直到你畢業回來，這并不很難?！?/br>
    他一定要做她哥哥，meimei前十六年的生命里他沒能盡到的義務，這之后他都要補回來。他要管她，要幫她，要慎重地觀察她。

    李承袂沒有孩子，沒有得到多少父愛也沒有擁有多少母愛，他不懂養一個meimei不像養一個寵物，不能通過控制變量來得出科學的結果。

    但有一點他能確定——他不想只做情人，情人終有分離，唯有家人親密無間。裴音必須接受她在跟親哥哥luanlun，今天他說的話沒有一句廢話。

    “走吧，我送你回去，今天如果來不及，就明天?！?/br>
    李承袂低頭給楊桃發消息，讓她開車過來，抬手示意裴音過來跟他走。

    他是打算先帶meimei去吃午飯的。從大阪到這里叁個小時，她早起大概什么也沒吃，此刻臉色發白，想來等氣消了立即就要餓。

    但沒想到裴音這次跟他發這么大的脾氣，說什么都不聽。

    “不要?！?/br>
    李承袂自覺不會卑微到主動解釋說“我只是想帶你去吃點東西”，只心平氣和地看著她：“裴金金，過來?！?/br>
    裴音又退一步：“我就要在這，我哪兒也不去?！?/br>
    兩人沉默地對望一會兒，李承袂上前來牽她。

    “手給我?！彼吐暤?。

    裴音拼命躲，邊躲邊說不牽，李承袂看她良久，忍下強行拉她過來的想法，轉身去拿掛在衣架上的大衣。

    他不能太兇了，這件事本質上是他不對，他剛才已經說了過分的話，不能再……

    “我不去?！迸嵋艨粗谋秤?，大著膽子重復：“我不去！我要跟著你回臨海?！?/br>
    李承袂的身高令裴音感到空氣逼仄，他轉過身看著她整理大衣左襟，皺起眉：“裴音，不要在這種時候鬧脾氣?！?/br>
    裴音最討厭聽這種話，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到現在為止，哥哥一句對不起都不愿意跟我說嗎？之前裝作不知地安慰我，跟我承諾這個那個，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李承袂向她走過來：“金金，什么時候開始，你跟我說話可以一點兒敬語都不用？”

    裴音睜大眼，見他來真的，直往后縮，生怕被哥哥抓住。她匆忙道：“同齡人之間本來就不用說敬語…”

    李承袂上前，輕而易舉握住她的手腕，開口：“我和你，我和你們，是同齡人嗎？”

    他指尖還有煙味，就這么把裴音拉進懷里，令她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帶著被強迫后的變態快意。

    “那個詞是，同輩，記住了嗎？”他低聲叮囑，說話間已經攜著裴音走向門關。

    裴音不肯走，怎么抗拒都沒用，甚至狗急跳墻去咬男人手腕，李承袂輕輕嘶了一聲，眉皺得更緊，干脆利落掐住少女的細腰，把她按到肩膀上，大步離開堂廳大門，走向停在門口、還未熄火的車。

    meimei瘦了點，腰落在肩膀連觸感都是窄的，還能留出半寸空余。身上用的是他之前給她的香水，費洛蒙的氣味因為極近的接觸，開始在鼻端成倍擴散。

    李承袂感到困擾，以及躁動。

    裴音則是真的快氣瘋了，使勁咬哥哥的胳膊，掙扎不停，穿過庭院的時候，虎牙因為莽撞，磕到男人臂上的麻筋。

    李承袂滯了一瞬，只覺得那股麻癢直從脊背升起來又慢吞吞落下去，穿過胸口心臟，手臂手指，把他整個人洗了一遍。

    他突然無比想轉身回去，把meimei關進房間檢查，而后在她身上，把這股由她催生的麻意帶來的渴望全部發泄掉。

    咬緊牙關在原地站了幾秒，李承袂深深吸了口氣，得以把那股強烈的沖動壓下去。忍耐和忍耐帶來的不適，令男人的面上寒意更重，以至于陰郁。

    裴音自以為得逞，掙扎得愈發劇烈，她被他扛在肩上，血液全往上半身流，此時頭昏腦漲地抬起頭，穿過落在額前的長發，就看到哥哥正垂眸冷冷看著她。

    而后，他動了，看起來完全不容褻瀆的冷漠男人繼續往門口的方向走，右手按著她的腿，左手抬起來，用力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個巴掌。

    停了一下，又是一個巴掌。

    啪，啪，沉頓的兩聲，明目張膽的訓誡與曖昧，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在這兩個巴掌里，隨著空氣的顫動與臀部傳來的疼痛，在裴音心尖震耳欲聾。

    他想和她親近，想她安分聽話，希望她乖乖回去，又高興她愿意回來。

    裴音嚎啕大哭。

    她在發抖，全身都繃緊了，抓著男人大衣的衣襟把臉埋進里面，哭聲得以大部分悶進厚實的衣料，只響在李承袂心上，聽起來可憐得不行。

    李承袂對此完全無動于衷，他冷著臉把meimei塞進車里，接著把行李丟進后備箱，自己從另一邊車門上來，示意秘書開車。

    “好，現在……”

    他看也不看裴音，手掌在衣袖遮掩下握緊，用力，從而得以挽留剛才那兩個巴掌的余溫。

    清高粉飾放蕩，衣冠下面欲望滿溢，嚴苛的兄長規矩多花樣更多，猥褻meimei在大庭廣眾下只靠兩個光明正大的巴掌就能做到。

    裴音縮在位置角落里哭，小腹微微脹痛，四肢發軟無力，腿心濕黏，稀釋經血。

    李承袂坐得筆直，冷漠開口，莊嚴不可方物：“去機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