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辭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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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膏要四周之后才能拆,公司的病假只能批兩周,所以卿純現在都是撐著拐杖瘸腿去上班。 地鐵是坐不了了,現在每天打車上班堵得要死。 一進大廳卿純就看到了變化,原本光滑雪白的瓷磚地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墻上甚至還掛上了警示標牌。 【請勿奔跑,注意安全】 不過自從卿純拄拐上班,再沒人和她搶電梯,甚至大老遠看到她撐著拐過來都拿腳擋住門,也算是一種特權。 不過在工作崗位上可沒什么特權,卿純休息兩周,辦公桌上的文件已經堆成山。 還沒等到她處理工作,下午卿純就被叫進了主管辦公室。方媛一臉冷漠,將一份文件放到了卿純面前。 “這是你近期的工作考核成績,沒什么異議就簽字吧?!?/br> 卿純翻開文件,隨眼一瞄就看到了分數,不及格。 出乎方媛的想象,卿純并沒有太大反應,翻看完文件還沉思了起來。 “你還要看多久?簽完字去人事部上交工作牌辦理離職,你今天就可以走了?!?/br> 卿純沒回答,兩手交叉一副深思熟慮得模樣就是不說話。 方媛有些急了,不耐煩得將筆扔到了卿純面前,“別浪費時間,簽字,走人?!?/br> “哼………”一聲冷笑,卿純抬了抬打了石膏的腿說道:“我工傷的賠償還沒下來呢?!?/br> “賠償公司已經幫你申請了,不過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工作能力。經過這一段時間考核,公司認為你實習表現不佳不適合這份工作,經過綜合考慮公司決定對你進行勸退?!?/br> 卿純沉默,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方媛沒什么耐心,她就想著趕緊擠走她給自己人騰位置。 “你還在想什么?考核成績不合格就默認會被辭退,當初簽試用合同的時候沒看清楚嗎?” 卿純抬眼看向方媛,那張妝面都無法遮掩老態的臉焦急又憤怒,“我不認同這份考核結果,我申請復議?!?/br> “什么?”方媛氣得眼睛瞪得老大。 卿純反倒一臉輕松,扶了扶石膏腿靠到了椅背上,“我說,我不認同考核結果,要求第三方復議?!?/br> 方媛在這里工作了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實習生,“你有什么資格要求復議?這上面的分數你還沒看清楚嗎?不合格就是不合格!趕緊的簽字走人!” “我有資格啊,最后一行字不是寫了嗎?如有異議可向人事部提出復議,三個工作日內重新審核評定,這難道不是我的權力嗎?” 這下方媛被徹底噎住,堂堂一個法務部主管,竟然栽在了自己確立的公司條款上。 女人氣得直喘,但漸漸的又恢復了理智,復議確實是權力,不過她也可以第二次給她一個不合格,而且開除她也是商總的意思,復議不過是想再多賺三天工資罷了,這些年紀輕輕的實習生都這樣。 “行,可以,你想復議就去人事部,出去?!?/br> 出了辦公室,卿純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又去了人事部。 不過辭退她這兩個部門都是通了氣的,他們似乎認定了卿純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就派了個實習生來和她談解約。 人事部實習的小姑娘斯斯文文看著都有些怯生,拿著卿純的簡歷左看看右想想好一會兒才開口。 “復議可以,但是你的直屬領導已經對你的工作能力做出了最終評價。復議的結果大概率不會有什么不同,我比較建議你這邊走正常的離職手續,你有外國工作簽證,公司在這一方面也會給予一定的補償,現在這些條件對你來說是非常有利的?!?/br> 卿純壓根兒不會聽她說的話,“你的意思是復議其實只是個擺設,你們人事部門和法務部門一個鼻孔出氣,想開誰就開誰?” 這個人事新來的,一看那青澀稚嫩的臉蛋估摸著也是大學剛畢業,面對卿純強硬的質問,她竟然慌張得搖起了頭,“不,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在給你提意見?!?/br> 太軟弱了,不過正好,不需要她廢太多力氣。 “那好,先不談復議,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吧?!闭f完卿純再次抬起自己打了石膏的腿。 “第一,工傷期間公司是否能夠無條件開除員工。第二,既然公司規定里有復議流程為何又說復議結果不會有變化。第三,實習生考核報告是否是三方評斷,為何我這份只有直屬領導單方面簽字判分。第四,考核評判標準是否符合法律規定。第五,公司辭退員工包括實習生都必須提前三天通知,為何今天就通知我簽字離職,cao作是否符合法律規定。綜上所述,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br> 新來的實習生哪見過這種硬茬,別說給她合理的解釋,這個實習人事甚至都沒記住卿純提出來的所有問題。 支支吾吾半天,她只能跳脫邏輯之外說起了自己的邏輯,“這些公司都是有規定的,我也是按照公司規定來做事,你的實習成績確實不合格,不適合留在我們公司?!?/br> “那就把我剛剛提問的各項規定列出來,解釋一下我的疑惑?!?/br> “規定很多,你可以自己去看,公司對你的處理是符合規定的?!?/br> 卿純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也是剛畢業入職的實習生吧?” 被卿純取笑,人事有些沉不住氣板著臉說道:“和你無關,不要轉移話題,我在認真和你談?!?/br> “大家都是實習生,何必互相為難呢?” “別和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我沒有權力留下你?!?/br> “我當然知道你沒權力,所以現在請你找一個有權力的來和我談?!?/br> “你什么意思?” 卿純一直以為能進入這種大公司的人至少都是些聰明人,但現在看來還真是參差不齊。 “聽不懂嗎?叫你的領導過來和我談?!?/br>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實習人事臉上的憤怒顯而易見,卿純卻撇過頭懶得看她,“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雖然我在英國讀的法律,但不代表沒學過國內的法律,你想跟我聊,看看自己的思維邏輯跟不跟得上可以嗎?” “你!” 卿純冷笑,完全無視對方的情緒,抬起的眸子又冷又傲,“jiejie,劍橋LLM,你當是哪所野雞大學的水碩嗎?請找一個能聽懂我話的人過來,謝謝?!?/br> 兩個小時,三個人事,沒一個說得過她,卿純戰績斐然。 下午茶時間,卿純坐在工位上一臉得意,方媛看到她的時候臉都快綠了。 她也懶得干活兒,大大方方下樓買咖啡,哪怕大腿打著石膏,她也要到方媛面前晃悠一下惡心她。 卿純這個人,從來都是有仇必報。 樓下的星巴克來來往往全是人,不過自從打了石膏,她的待遇簡直是質的飛躍,還有心善的同事主動幫她排隊呢。 卿純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剛抿一口冷萃,對面就坐下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下午好啊,呃………”他瞇了瞇眼睛仔細看向卿純脖子上的工牌,“Ailce!Remember me? ” 卿純抬眼一瞧,這不是一起入職的另一個實習男同事嗎? “Alex,Yale Uy,I came in the same day as you!” 男人標準的美式發音,再加上那一身筆挺西裝,光滑的油頭,以及夸張的炫耀,讓見慣了紳士的卿純不免皺起了眉頭。 美國來的嘛,不奇怪。 “我會說中文,聽得懂中文,也記得你,王曉晨,耶魯高材生?!?/br> “對!你記得很清楚嘛,還以為我這種學歷長相沒什么存在感呢,哈哈哈哈,不過我更習慣你叫我的英文名Alex!” 在卿純來看,確實沒什么存在感,更何況還只是個馬屁精。 她輕輕搖晃著咖啡杯,一邊喝一邊問:“那請問Alex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男人眼睛環視了一周才彎腰湊近了開口:“你今天是不是被約談離職了?” 卿純微微一笑并未著急回答,不過對面的男人早從她眼神中獲得了肯定。 “我就知道,他們找你肯定沒好事。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方媛她們早就想把你搞走了?!?/br> “她們?”卿純故作驚愕。 “對啊,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和我們一起進來的那個方茴就是方媛的親戚,要不然怎么都姓方???” 男人說得起勁,卿純像個剛吃到大瓜的模樣一臉震驚。 “真的假的???原來是關系戶!” “上次我路過她辦公室就聽到他們在聊你,說你能力差情商低還不會和同事相處??晌移匠?茨阃φJ真工作的呀,每次都加班到很晚,交過去的審核材料一個錯字沒有,比那個方茴厲害多了!” 卿純聽完更加難過得搖頭,“我以為只要努力就能留下來,原來再怎么努力都只是墊腳石,怎么可以這樣?” 王曉晨見她又驚又怒便趁熱打鐵繼續道:“之前斯坦福那個妹子也是,就是被她們別有用心搞走的!” “天吶,現在輪到我了?!?/br> “是??!今天把你弄走,下次就會輪到我,我們再怎么努力都干不過人家是關系戶。好不甘心啊,明明我們兩個的學歷和能力都比那個關系戶強上百倍!她們不僅惡意競爭,還想不付出一點代價就讓你主動離職,而且你還在工傷期內??!” 這男人反應比卿純本人還大,不知道還以為被辭退的是他呢。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我今天雖然提了復議,但人事說復議的結果基本不會變?!?/br> “如果是我,直接勞動仲裁!你在工傷期間穩贏的,而且你是英國人吧?英國國籍,海外工簽,buff迭滿,這要是能輸真是見了鬼了!” 卿純頻頻點頭,王曉晨繼續攛掇:“我真的很同情你,明明很努力卻被那種人暗算,而且你走了之后下一個就是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聯手,絕對不能讓她們得逞!” 他終于說出口了,卿純早就有所察覺,就是想看看這個男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呢?” 王曉晨嘴角噙著一抹得逞的笑,將臉湊得更近,“反正你已經被辭退,不如賣個我人情臨走之前幫我一把?!?/br> “你的意思是………要我搞一下方茴?” 男人笑而不語,眼神里的算計卻顯而易見,他抬手從口袋里抬出一張名片。 “和你同事一場,雖然沒和你相處多久,但也沒什么仇怨。你幫我,我也幫你,就當交個朋友。我有個朋友也是開公司的,他那邊恰好缺一個法律顧問,我可以幫你推薦?!?/br> 卿純接過名片,上面的公司名字她聽都沒聽過,“你朋友的公司?很大嗎?” 王曉晨心虛一笑回答道:“也不小,畢竟你也只是實習生,而且被這里辭退之后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工作,我可以直接推薦你過去,都不需要面試!” 卿純沒有立刻答應,王曉晨緊追著勸說:“大家都是剛出來工作的,也不是這個陣營那個關系的,算計你也沒什么好處,就是要你幫我個小忙而已?!?/br> 卿純拿著名片思慮許久,等到杯子里的冰塊徹底融化,她才開口回答。 “好,我幫你?!?/br> 復議三天,卿純照常上下班,王曉晨總會在下午茶時間約她去星巴克商議計劃。 他交給了她幾份修改過的文件,讓卿純偷偷換掉方茴的文件,里面的文案幾乎一致,但數據卻完全相反。 只要方茴在周五的總結會議上出錯,她姑姑再怎么維護,也不可能再留下她,因為公司幾大部門的總結會議公司商顏都會參加。 “記住,這些文件一定要偷偷換進去,反正你周四就走,周五開會方茴只要在商總面前犯錯就一定完蛋!” 卿純將文件放進包里連連點頭保證,“好,我知道了?!?/br> —————— 周四,總裁辦公室 商顏看完文件臉色依舊難看,方媛緊張得手心直冒汗,這位商總可是半點不好糊弄。 “這么久了,就這點進度,是法務部還缺人嗎?” 方媛一驚慌忙解釋:“不是的,是對方律師一直在拖時間,我們沒有辦法?!?/br> “沒有辦法?”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極其不滿。 “我………我會再讓人發函催促,一定盡快解決!” 商顏聽膩了這種保證,連目光都懶得再落到女人身上,慢條斯理得把玩起了鋼筆,突然問起了別的, “辭退了嗎?不合格的實習生?!?/br> 換了個話題方媛這才緩了口氣,“是,已經通知勸退,不過…………” “不過?”商顏不滿的語氣越發不耐煩。 “其實也沒什么,那個愛麗絲不愿意接受勸退,她非要人事部復議,企圖多留幾天?!?/br> 手中的鋼筆極為精致,六位數的價格可不是誰都能用得起,商顏饒有趣味地抽按筆頭,腦子里卻反復出現卿純的面容。 “她想要更多的賠償?” “應該是,不過實習期賠不了多少錢,我覺得她更想留下來吧?!?/br> “哦?她求你了?” 方媛尷尬一笑,“沒,那個愛麗絲性格很差,我和她談解約的那天,她竟然還威脅我,一副囂張傲慢的嘴臉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呢!不過就是個實習生,拽得跟什么似的,果然不能留下她!” 商顏對方媛的回答很是意外,在他記憶里,這個愛麗絲很單純很熱情,除了沒什么邊界感外并不是什么囂張傲慢的女孩兒,怎么在別人嘴里就變了樣? “也就是說,你連個實習生都沒順利開掉,是嗎?” 方媛的手心早就濕透,這位商總幾乎是她職業生涯中最難伺候的一位,說錯一個字都會被揪住不放。 “商總,開除她只是時間問題,三天復議時間結束她就會立刻離開!” 懶得聽她無用的保證,商顏擺了擺手冷淡得將人趕走。 日落西山,京城的夜黑得很快,不知不覺整棟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 商顏一如既往得下樓等車,站在大門口他突然回頭看了看電梯門。 沒人,也不會再有人比他更晚了。 夜,很冷,也很安靜,卻讓他心煩意亂。 還有什么能讓他煩亂的呢? 工作嗎?還是婚姻?又或者是驚鴻一瞥的那只貓? 站在權勢塔尖上的商顏擁有無數種選擇,可又好像沒有多少選擇,他的人生和靈魂,都被生來就擁有的一切束縛。 他想要穩定合適的婚姻,可他又想要那只桀驁不馴的貓兒,他想牢牢掌控手中的權勢,又疲于應對商界里的爾虞我詐。 他因為不得已的克制而心煩,又因為自己的貪心而躁動。 再會隱藏的男人,也會被人性左右。 噠,噠,噠 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在過于安靜的大廳里非常清晰,商顏微微轉頭,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似乎也看到了商顏,停滯在原地片刻后,繼續拄著拐走到他的身邊。 兩人齊肩一言不發,門外呼嘯的北風刮卷著干枯的樹枝沙沙作響,氣氛略顯凝重。 “聽說是骨裂,很嚴重嗎?”沒想到商顏先開了口,但目光并不在卿純身上。 “嗯?!彼氐美涞?,完全沒了以前的熱情活潑。 而就是這種冷淡,讓商顏的內心第一次產生了落差。 “為什么不多請幾天假,至少拆了石膏再上班?!?/br> 卿純一臉漠然,似乎根本不想理會商顏,“公司規定,沒辦法?!?/br> 兩人短短幾句對話,幾乎徹底顛覆商顏心中的判斷,難道他真的看錯這個女人了?還是說她之前偽裝得太好,現在被辭退反而暴露了本性? “我提醒過你,早點出門就不會因為趕電梯而摔倒?!?/br> “我記得,謝謝你?!?/br> 以前都是卿純殷勤商顏冷漠,今天這兩人卻完全反了過來。 商顏有些聊不下去了,他本就不是主動的性格,但又是個主導欲極強的男人,他受不了這種冷待。 “你年紀小,有時候過于莽撞在職場得罪了人也不知道。職場如戰場,沒你想得那么簡單,總要學會吃一塹長一智?!?/br> 卿純沒有回答,神色逐漸凝重幽怨。 商顏知道她在難過什么,甚至早就想好給她上一節生動形象的社會職場課。 他,不喜歡這種傻白甜。 “周先生也是這樣過來的嗎?從實習生開始,經歷各種困難一步一步爬上現在的位置?” 商顏頓了頓,腦子里突然糾結起一個問題,他要不要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反正,這個實習生已經注定被辭退,告訴她或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那樣,會不會太殘忍了點,她一定會覺得是自己非要辭退的她的吧,她會恨自己的吧? 商顏陷入了矛盾之中,辭退她并沒有多強烈的本意,是法務部的方媛想方設法搞走她。 作為集團公司最高掌權人,他不可能去為一個實習生伸冤。 坐在他的位置,手下的所有員工都是工具,從小耳濡目染的職場殘酷現實,他早已精通人性。 方媛的能力他很清楚,在商顏眼里她只不過是一頭羊群里的狼,沒有狼,羊就只想著安逸了。 面前的這只小綿羊,溫和單純,被狼吃掉是自然的,而商顏就像是一個觀察者,絕對不插手大自然優勝劣汰。 矛盾到最后,商顏還是沒承認自己的身份,他選擇了當周先生。 “是,我也是這樣走過來,遇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也被各種各樣的人欺騙過利用過,這些都是成長的必經之路?!?/br> “京城還有更多的機會,你年紀輕學歷高,前途大好,不用太擔心?!?/br> 他好心得安慰她,為數不多的憐憫給了這個單純的實習生,商顏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車停到了門外,商顏看了卿純最后一眼便轉身離開。 原本他們就不該有任何交集,從現在起也不會再有交集了。 “可以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 商顏停下了腳步,他不回頭,最后一眼已經足夠。 “問?!?/br> “過程和結果,在周先生看來,哪個更重要?” 死寂一般的沉默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 “結果?!?/br>